他一提真气,长剑白光乍闪,任盈盈全身一震,握住卓凌风手臂的双手犹似摸到了一块烧红的赤炭,再也握不住他的手臂,不由退后一步,胸腹间说不出的难受。
任我行纵然乖戾,听他提到自己女儿,一瞬间就明白了,只这一事,正道武林且不说,东方不败又如何能够放过女儿,不由心中一横,恨恨道:“你要老夫应你什么?”
卓凌风暗中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任教主一世之雄,既然得脱牢笼,必要联系旧部,夺回日月教教主之位!”
任我行浓眉一挑道:“这还用你说?怎么?你是要阻止我?”
卓凌风道:“你想多了,我是想说,你日月神教势力虽然庞大,可鱼龙混杂,你若真能夺回教主之位。
要大力整饬教务,将你教中一些恶人、贼匪统统诛除,不说让你日月教有一丝神性,最起码不能在魔之一途上肆意狂奔!”
任我行一怔,道:“就这?”
不提他任我行本就有理想有追求,况且这事对于他这个老教主来说,本就是分内之事,哪里需要卓凌风说?
卓凌风接着道:“当然不止这个,我要你十年之内不得向正道武林启衅,什么‘一统江湖、千秋万代’,想都不要想。”
他想着任我行也活不了多久,有这个约束,再对任盈盈提出条件,日月神教这块就没问题了。
至于正道武林,灭了嵩山派,也就大事可定了。
只听得任我行也打了一个哈哈,淡淡说道:“你当我是秦始皇吗?
什么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卓凌风正色道:“你现在没有这想法,以后难免没有!
我现在要你当着你女儿、还有几位属下,对着你神教祖师爷立誓,应了再说。”
任盈盈听说只是这事,就不是无法化解之仇,遂道:“爹爹,‘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是东方不败想出来的玩意儿,他要下属众人见到他时,都说这句话,就是他不在跟前,教中兄弟们互相见面之时,也须这么说。卓凌风肯定怕你也学东方不败。”
任我行点头道:“原来如此。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倒想得挺美!
然而又非神仙,哪有千秋万载的事?
小子,你武功虽高,见识着实太差,你不要我神教与正道启衅,那你可知正教之中的野心家、伪君子、真小人亦是不少!
而我神教中也有正人君子,纵有些人品行不修,却还能坦诚相见,光明磊落地为恶,较之你们正派中人虚伪矫饰,勾心斗角,卑鄙下作,却又强得多了。”
他越说声音越响,道:“那少林武当姑且不说,就说嵩山派左冷禅武功高强,野心勃勃,华山派岳不群一副伪君子做派,带着假面具蒙骗世人,积攒武林声望。
小主,
我当年只是没来得及扯下他的假面具,就遭了暗算,恐怕现在的他,武林威望更高了吧?
一旦他的武功与野心相匹配,他会做什么,你可知晓?”
卓凌风微微一笑道:“我若不明白这个道理,何苦要你金口一诺?
实不相瞒,我对正道门派的一些作为也是不以为然。
我对任教主的才具武功,虽不能说了然于胸,可你有女如此,只凭‘圣姑’能够让三山五岳的豪杰之士甘受驱策,你作为其父,人品定然响当当的。
所以你若能金口许诺,我就信你不会食言反悔。
只此一事,你在我心目中的份量,什么左冷禅、岳不群之流就远为不及!”
武林中人素重然诺,尤其以任我行的的名头,岂有说了不算之理?
原轨迹中,他对令狐冲一个承诺都不愿给,虽说无情,何尝不是重信的表现!
卓凌风对这一点极为赞赏!
当然,这事要放到说话当放屁的时代,他的一切举动,非但不能成行,还会被一些大聪明认为是个笑话!
任我行脸上神色变得甚是怪异,缓缓道:“小子,我明白了,你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让整个江湖消除争斗,可谓异想天开!
我日月神教足有数万之众,正道武林各家各派也是不少,百年来双方积怨深重,人人想法不一,你武功再高,凭借个人力量,也是杯水车薪,又能改变是什么?”
卓凌风见他言下之意,竟有策反自己之心,心下好笑,说道:“任教主,人生在世,若无大志,又与朽木腐草何异?
况且我想要消除的不是江湖争斗,而是正魔之间的党同伐异!”
接着肃容说道:“正魔两道都有称雄武林,独霸江湖之心,可门下却是良莠不齐,你们这些首脑人物只顾自身雄心壮志,只要他是自己阵营,为恶之人也当作看不见!
我等都是习武之人,还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可普通的小民百姓,受了任何不公委屈,在你们正魔之间,连个说法都讨不到。
在下十岁就流离失所,讨饭过程中就险些丧于地痞无赖之手。
因为我这种人两头不靠,谁都能欺负,可要有了靠头,另一方的人就能视我为敌,这只是我自己的亲身体验,而这类事不知多少。
名门正派想的不是行侠仗义,而是怎么与你们魔教做斗争。
就说正魔两道高手不计其数,却让一个采花淫贼田伯光,在江湖上声名大噪!
你们日月教自称神教,本意也是与人为善,可哪有丝毫神性,为何不以行侠仗义为己任,让世人称你们为神?
反而落了一个魔名?
你们不以为耻,反觉肆无忌惮即为潇洒肆意,殊不知肆意行事就是魔之起始。”
在场之人,除了卓凌风,皆是日月神教中的高手人物,听了这话如遭雷击,因为这就是事实存在的。
卓凌风语气一缓道:“某虽不才,就是要还江湖本有之面貌。
这也不是想,而是必须!
无论他是哪一道的人,只要为恶,就该杀;只要行善,就值得人尊敬!
绝不能因为阵营相对,就视而不见,也不能因为阵营不同,就不分是非黑白的加以杀戮,这种江湖乱象持续百年,该停了!
这是卓某人要走的路,也是我修的道!”
他这话毫不避讳,直言是非,人人都大为动容。
他们都是江湖行家,看得出来,卓凌风绝不是沽名钓誉,这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正应了那句“言为心声”。
任我行听他说的义正词严,内心起伏也是很大,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愁苦。
若是不应,岂非阻人之道?
这阻道之仇不共戴天,只怕真要丢掉性命,若自己还在地牢中,死也就死了,可现在都出来了,还有很多恩怨未了,……
但若就此答应,又怕众人对自己生出藐视之心,一时之间,甚感为难。
任我行沉忖良久,才眉头一皱道:“说实话,你说的这两件事,你若好言相求,我一口就能应允。
但你当着我神教中人,先是偷袭于我,又以长剑指喉,我若应了,日后有何面目执掌神教?”
卓凌风心道:“好言相求?令狐冲救了你,求你不要对付华山派,你都不愿意给他一个承诺。后来做了你女婿,你也不听,你能听我求恳?这是忽悠谁呢!”
遂道:“任教主,我今日行事不够光明正大,本就大违我处世之道。在这时,你可千万别激我,我年轻,真的受不得激!
不信,你问问任大小姐与桑三娘,鲍大楚在我面前充好汉,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