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虚弱,却还不忘替他人求情。这善良的模样使颜柏内心的愧疚更甚,他答应道:“好。”
颜湘扯了扯嘴角,微笑道:“谢谢爹。”
“孙虎为虎作伥,但鉴于他及时悔过,且主动坦白,就杖责三十,一并逐出府内。”颜柏厉声道,“至于夫人,多次管教下人不严,不适合再掌管府中事务,回去禁足一个月。”
言罢,他回头闭上了眼,不愿再看颜夫人的可怜模样。
颜夫人面如死灰,在丫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离开了。
待这场闹剧散场,云兰才合上房门,端起刚送来的汤药埋怨道:“老爷可真是偏心,小姐你都病得如此严重了,他也不舍得重罚夫人。”
这药才一入口,颜湘就忍不住皱眉:“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倘若我求父亲加重惩罚,反而会引起怀疑。再者,她毕竟是阿昭的生母……我不想看阿昭伤心。”
“小姐,我是在替你不平。”云兰撅起嘴角道,“你为了揭穿他们的恶行,还把自己也整出病来,结果却是这样,真不值当。”
“做戏就是要讲求逼真啊。至于惩罚嘛,这次就当先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好了。”
云兰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感慨道:“小姐,你真的好像变了个人。”
颜湘失笑,没有言语。
张嬷嬷这事闹得很大,致使府内的奴役都安分不少。
现如今他们看见颜湘都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更别提像从前一般克扣月银和衣食了。
颜夫人被罚了禁闭,现在府中大小事务都归管家打理。
所幸管家为人老实,又是看着颜湘从小长大,对她很是尊重,颜湘这才真正过上了富家小姐的生活。
只是颜昭时常会来找她,求她带自己去找娘亲,她都应允了,为了不让弟弟伤心,她甚至扯谎说颜夫人是自请闭门为家人祈福。
后来,她单独去见了颜夫人。
房内光线昏暗,女人坐在椅子上发呆,面前的饭菜似是一点没动。
颜湘像以往一样对颜夫人行礼。
“我都这幅模样了,你又何必惺惺作态?”颜夫人低头捋了捋自己凌乱的头发,出言嘲讽,自从被禁足后,她整日失魂落魄,再没了打扮的心思。
颜湘淡淡地解释道:“我并无惺惺作态,如今您仍是我的长辈,而对长辈保全礼数是晚辈应该做的。”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您这么讨厌我?是因为我娘?”她将心底的疑问提出。
“既然你想知道原因,那我也不怕告诉你。”颜夫人笑道,语气讽刺。
原来颜柏很早以前便与颜夫人订了婚约,他还曾许下承诺——等自己高中归乡就风风光光地迎娶她。
可谁曾想,颜夫人为了他不顾乡邻眼光苦等几年,到头来他却背叛诺言另娶他人。
她原是放下了,听从家里安排嫁给一个小农户,若是没有变故,生活也许就这样过下去了。
谁料成亲两年后农户便开始酗酒,严重时还对她拳打脚踢。
她向娘家求助,奈何家人只顾及名声,反过来劝她不要把事情闹大,她就这样忍了三年。
直到某天,农户在外酗酒闹事被人给打死了,她才得以解脱。
然而从那以后,乡邻都认为她克夫,没有正经人家愿意接纳她,乡里的流氓更是时常骚扰她。
对一个女人来说,没有安身的本领,便只能寻求一个庇护之所,所以无奈之下,她找到颜柏诉说自己的遭遇。
颜柏自觉亏欠于她,便和颜老夫人商议,把她作为妾室娶进门后再告诉正妻。
那时,年仅六岁的颜湘便知道父亲要纳妾,才豆点儿大的小孩虽不懂纳妾的意思,但听说父亲有了别人就不再喜欢娘亲,还是气得在新人房里大闹了一场。
后来她八岁时,还曾不小心让仅有几个月大的弟弟摔下床榻,尽管事后她受了罚也道了歉,但颜夫人仍旧不能放下此事。
回首往事,总觉悲伤,颜夫人抹了把泪。
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颜湘内心复杂,毕竟同为女人,说不同情是假的,但即使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她也无法认同颜夫人这些年的做法。
“对于幼时所犯的错,我诚恳地向您道歉。”颜湘弯腰道,“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我母亲当时并不知道父亲已有婚约,所以你恨的人不应该是她。”
颜湘虽没有亲眼见过原身生母,但从侍女口中也能得知她不屑于和其他人争风吃醋,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去破坏他人感情?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只是我一见到你们,就忍不住想起那些令我夜半惊醒的苦楚……”
“姨娘,任何人都不应该为了别人而束缚自己,不论是爱还是恨。您扪心自问,恨我们真的能让您减轻自身的痛苦吗?”
言罢,颜湘转过身准备要走,可犹豫过后还是继续道:“我不喜欢家宅内斗,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冰释前嫌。我知道您最在乎的人是阿昭,所以希望您可以好好想想——假如阿昭知道他一向敬爱的母亲和姐姐水火不容,他会有多难过?”
说完,她快步离开,独留颜夫人冰封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