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看了眼坐在他身侧的皇祖母,悠然的品着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是对皇上此刻的突然到来,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刘彻低垂双目,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的搓动着,面色正常看不出来在想什么。窦太后看向刘彻,精明的双眼微微眯起,心下了然。她放下手中的茶,如唠家常般说道:“皇上突然到我这来,可是有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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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祖母发话了,刘彻转了下眼睛,将手中的茶也放下,抬头注视着窦太后,脸上带着恭顺的笑容:“回皇祖母,孙儿只是想起今日还未来给您请安,故特来陪陪皇祖母。”
窦太后“呵呵”笑道:“难为你有心了。皇上政务繁忙,当以国事为重,无须每日都过来请安,心意到了就行。而且,还有阿娇每日都过来陪我呢,皇上就不用挂心了。”
“哦?皇后每日都来?那不知皇后每次来都和皇祖母聊些什么?”刘彻开始主动出击。
窦太后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又端起茶轻轻抿上一口,很是随意的说:“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后宫发生的一些趣事,说来给我听,逗逗乐罢了。”
“是吗?不知今早皇后来跟皇祖母请安时,都聊了什么趣事?”刘彻继续紧逼。
窦太后似是没察觉到一般,仍是面不改色的笑着说:“还能聊什么,当然是昨晚突然出现的异象了。我那时都已经准备入睡了,结果殿内突然大亮,还把我吓一跳呢!”
“昨晚之事,今早上朝时,太史令已与朕禀明此事,说此异象乃是吉兆,所以孙儿准备开始筹备茂陵邑一事,缩减赋税,鼓励迁居茂陵邑,减轻百姓负担。”
窦太后听后连连点头:“如此甚好!”
随后,刘彻似乎饶有兴趣的问:“只是不知皇后对此异象是个什么看法?她又是如何跟皇祖母说的?”
窦太后笑着摆摆手:“她能有什么看法,阿娇又不懂政事,不过,她身为后宫之主,自然是忧心后宫了。她只是担心此异象是上天对她的警示。”
就是现在!窦太后话音刚落,刘彻就紧跟着问道:“警示?想不到皇后竟对天象还有研究?只是不知,皇后是如何应对上天这一警示的呢?”刘彻步步紧逼。
话说到这个份上,窦太后也不再故作不知了,她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依然一副万事皆在掌控之中的样子,嘴角带着自信的弧度,悠然说道:“皇上想问的,恐怕并不是皇后吧!您来此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那个被阿娇带走的宫女吧!或者说,是为了另外一个。”
皇祖母果然什么都知道了!刘彻在心里暗想,慢慢握紧右手。他看了一眼十分沉着冷静的窦太后,心知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便猛地站起身,对着窦太后恭恭敬敬的作揖道:“皇祖母,孙儿别无他求,只希望能护她们周全,还望皇祖母成全!”
窦太后抬眼注视着皇上,眼中带上一丝责备,口气严厉的说:“皇上,你是天子,所求的应是社稷稳固,所要考虑的也应是天下百姓,而不是一个低贱的奴婢!”
这个孙儿,自己从小就带在身边,看着他长大的,所以窦太后很清楚刘彻的性格,让他屈尊求人,哪怕求的人是自己这个皇祖母,也是绝无可能的!可现在,他竟会为了一个女人来求自己,真是难以置信!
想到这,窦太后的神情和口气也越发的染上怒气:“而且,皇后是后宫之主,更是你的结发妻子,她想要怎么处置一个宫女,甚至是要谁的命,那都是她的事,她也有这个权利,皇上又怎能为了一个奴婢,而损害你与皇后之间的夫妻感情呢!”
刘彻低着头保持着作揖的动作没有起身,对于窦太后的话,他没有反驳。站在皇帝的角度,皇祖母的话并没有错,身为皇帝,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也明白断不可做出这种为了一个女人而祸乱后宫之事,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人!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退守底线了!
正如窦太后十分了解刘彻一般,刘彻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位皇祖母想要的是什么。
刘彻缓缓起身,直视着窦太后,眼神坚定的说:“只要皇祖母能护她们周全,无论您想要孙儿做什么,孙儿一律照办,绝无怨言!”
窦太后心里一惊,她盯着刘彻的双眼,企图从中窥探出什么,然而刘彻的双眼十分的坦然,没有一丝的动摇和退怯。窦太后不禁轻皱眉头:没想到,那个叫卫子夫的奴婢,在皇上心目中竟占据这么重要的地位,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不过窦太后很快就镇静下来了,在后宫生活了几十年,她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事没有经历过,在这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所以在她看来,皇上对卫子夫也只是一时兴起。
所以,皇上喜欢哪个女人,她都不感兴趣,而她只要得到她想要的就行!
窦太后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卫子夫呆愣的听着赵成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什么叫为了保护她才带她进宫?雀儿被抓的事他竟然知道?甚至还为了这件事去求太皇太后?
赵成看着此刻一脸慌乱与迷茫的卫子夫,继续说道:“卫姑娘,你可知道这一年来,皇上为何不去见你?因为他答应了太皇太后,直到下一个生辰前,都不可以去见你。皇上答应太皇太后,会好好对待皇后娘娘,改善二人的关系,所以那段时间,皇上才会一直都在椒房殿就寝。皇上甚至还应允太皇太后,不再提推广儒学和出兵匈奴的事。卫姑娘,你应该知道,这两件事在皇上心目中的重要性,可为了你,皇上愿意全部放弃。如此,你还觉得,皇上对你没有一丝情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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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说到这,声音都有些颤抖。当他知道皇上连太皇太后的这种要求都答应了,震惊之余也万分痛心,皇上为了卫姑娘竟能做到这种地步,可卫姑娘却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看到在卫子夫离开后露出那般神情的皇上,赵成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哪怕事后皇上会怪罪,他也要将这一切全部告诉卫子夫,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卫子夫不住的轻摇着头,对于赵成的话,她完全无法接受。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以她对刘彻的了解,他明明就是个冷漠无情,江山社稷重于一切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妥协?这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可是…皇上…皇上还把雀儿和青儿也牵扯进来,他……”卫子夫还在试图控诉皇上,以此来说服自己那颗明显已经开始动摇的心。
“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赵成真心为皇上感到冤屈,“江姑娘是她自己主动请求入宫的,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她。至于卫青,皇上十分看重卫青的才能,所以回宫前特意派人去询问他的意愿,卫青也是自愿入宫的。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强迫他们!这一切,不过是皇上为了保护你制造的假象,为的就是让你在这宫里努力的活下去,哪怕是带着对他的恨,皇上也在所不惜!”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卫子夫双腿有些发软,她承受不住的后退一步,究竟怎么一回事?为何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所认为的不一样?甚至连皇上,似乎都不是自己认知里的那个人,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在自己所看不到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着眼前陷入异常慌乱的卫子夫,赵成深深叹了口气:“卫姑娘,很多事情并不像你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特别是皇上。你可知,去年生辰,皇上去了哪里吗?”
见卫子夫露出茫然的神情,赵成心下明了:“看来你并不知情。皇上,他去了永巷,那晚,他去见你了。”
卫子夫慢慢瞪大眼睛,皇上,去了永巷?!她记得那晚,自己好像……
想起那晚自己说的话,卫子夫的心猛地一沉,难道皇上他……
“我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见到你,我只知道,皇上出来后所露出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无助,甚至有一丝绝望。你能想象,这些情绪竟会出现在皇上身上吗?我从皇上还是胶东王的时候就负责照顾他,我以为我很了解皇上,可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皇上也有软弱的一面,而这全是为了你。”
赵成说的情真意切,卫子夫听得出来,这全是他的真实感受,可正是如此,也意味着,赵成说的,全是真的!想着自己那晚决绝的话,想着皇上听到那些话后的表情,卫子夫只觉得胸口痛到无法呼吸。
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一番话说完后,赵成如释重负,他也累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马车一点点驶离宫门。江雀和卫青如进宫时那般坐在一起,看着从上车后就陷入沉默的卫子夫,心存担忧的面面相觑。但卫子夫如此,他们也不敢开口问,只能静静的坐着。车内安静的诡异,只能听见马车压过地面的声音。
“雀儿,你是怎么进宫的?”
卫子夫的声音突然传来,江雀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当然是随你一同进宫的啊?子夫,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卫子夫转过头盯着江雀,十分认真的说:“雀儿,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看着卫子夫板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江雀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子夫问的是什么,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偷偷瞅着子夫的脸色,这才战战兢兢的开口,将她入宫前一晚去找皇上的事,全部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卫子夫静静的听着,江雀说完后,车内又陷入了沉默。
原来是这样。
许久之后,卫子夫才轻轻的叹口气:“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这样吧。”
只此一句,不再多言。
卫子夫看着马车外的城墙,和来时一样,庄严肃穆的屹立在这里,只是这一次,自己要与它,与这个地方彻底说再见了。
是的,就这样吧。不管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也不管他与她之间,有过怎样的无可奈何,有过多少的阴差阳错,就这样吧,就让他们之间的恩怨是非,全都到此为止吧。
马车驶入横门大街后,喧嚣的市井声立刻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也让一直小心不敢说话的两个人瞬间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卫子夫扭头见卫青和江雀两人全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想起入宫时这两人在车内的豪言壮语,卫子夫无奈一笑:“好了,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正好时辰也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用膳吧,顺便好好招待下公孙大人,感谢他帮我们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