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着黑漆漆的眸,似在用眼神询问‘可好听’?
我扯唇想挤出一个笑,可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和她的意志力用力拉扯,挤出的笑僵至变形。
笑未来得及成型,眼泪猝不及防砸落。
我挨着琴凳坐下,偏头,凝着身侧这个病态苍白的少年。
耳畔不期然的落下一串对话。
“薄宴时,你这么优秀会不会以后变成有钱人抛弃我呀?”
“我感觉自己配不上你,我好像除了钱除了身世一无所有。”
“不会。”
薄宴时言简意赅,那个桀骜的少年不太会哄人,但是那一捧星光的眸看过来的时候,好似比什么哄人的话都管用。
我嘻嘻的笑。
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从小到大,唯一可取的就是有一把好嗓子。
小时候就受宠,爸妈会在客人来的时候,煞有介事的让我给客人唱歌,顺带获得一堆赞誉。
从没吃过苦坚持过什么的我,唯有在这件事上坚持的时间最长。
哪怕是初期学习声乐那般枯燥,都没喊过累。
想至此,我把脑瓜轻轻靠在少年略遒劲的肩膊上,一边摆弄他嶙峋修长的手指指节,一边散漫的道:“那我长大变成歌手好不好?”
“我总得有点自己的事业,让你高看我一眼,进而舍不得离开我。”
“如果你敢离开,我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每天不重样儿,把你的醋缸全部打翻!”
“你敢。”
薄宴时反手攥紧我的手腕,眼底的温柔缠绵和星光悉数化成浓烈炙热的占有欲。
光火四射。
后来。
歌手就是我整个人生最璀璨夺目的梦想。
变优秀,让薄宴时瞩目。
可我没想到,不显山露水,对我的梦想不置可否的薄宴时,居然会为了我学习作词曲。
所以。
那些缠绕黑暗色彩,悲凉至绝望的爱情,是薄宴时对我无妄的爱的写照。
我嘴角弧度越翘越深,在渐渐朦胧不清的视线中,扭头痴痴地看着身侧的病态少年。
“那些年,很苦吧。”
我以为薄宴时在得知我罹患抑郁症的时候,只是对我发自内心的心疼。
可是原来这些心疼里面还包含着另外一层。
因为他淋过雨,所以希望给我撑把伞。
所以他说:得了抑郁症那就去治,如果你一个人爬不上来,那我就陪着你,带着你,拽着你。
我以为我过的很难很苦。
却原来薄宴时才是那个在深渊荆棘里面苦苦挣扎的那个。
而我,才是他活下去的生志。
我不要他了,他生无可恋。
是我……原来是我害死了薄宴时呀……
我捂住脸,整个脊背不受控制的佝偻下去,趴伏在黑白琴键上的时候,巨大响声在耳畔嗡鸣不止。
就像划下了休止符,惊散了我身侧的薄宴时。
他消失了。
我想,他大概死都不瞑目,也不会原谅我。
始乱终弃是我,该死的是我呀。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侧空荡荡的空气,那里原本该有一道颀长的身影。
可是看着看着,他好似又从消散的四面八方,由破碎的一块块拼凑起来了。
他嶙峋瘦骨,伶仃着凸起的腕骨,修长的指节夹烟,一手轻攥黑色窗帘,似有所察侧首朝着我看过来。
青蓝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五官,却模糊不掉他的俊美英挺,他隔着烟雾,隔着重重龃龉,隔山隔海的,用陌生而遥遥的目光觑我。
面颊不健康的消瘦凹陷,唇角却红的惊人,勾勒出一抹凉淡的笑弧,眼底冷的瘆骨。
他似在看我,又似穿透了我,洞彻了我的所有,又似乎只是单纯的穿透我的身体和灵魂,将目光投向了未知的远处。
他薄红的唇瓣嘲弄掀起。
他说:“又下雨了。”
未完的话隐没在嘴角。
我知道他没说完的下半句。
他应该会说:“梨梨会给我送伞,她总是舍不得我淋雨。”
他会歪着头,带着点小狗般的依恋和缠绵,澄澈干净的眸似一泓水,“梨梨是世界上第二个这么关心我的人。”
我曾经对薄宴时有多好。
后来就对薄宴时有多残忍。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而是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有个人给你一颗糖,却在你尝到甜味的时候残忍的夺走,并且告诉他,那不过是奢望,是一场白日梦。
从薄宴时的这栋中式别墅出来,我第一时间赶赴工作室。
盖上琴盖身体向后靠的时候,我不经意靠上墙壁,结果却意外发现一道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