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说没有羡慕嫉妒过,没有深感不平过,那是假的。生活上的艰辛容易克服,如何在心理上去抗拒不公平的感受,才是真正的难处。可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加激励自己,去把人生中许多不可能变成可能,记得吗,我说过,人生是长跑,不是短跑。”
鹤徵直视前方:“可笑的是,我们不计较,有人却要计较。”
凤徵知他不会无故提起,心想难道他知道了白纵?
闻此警觉,急伸手去摸他:“有人碰你了?”
鹤徵笑着握住,摇头。
“你可别蒙我,”凤徵不信:“不准瞒我。”
“当然,瞒谁也不会瞒你。”
鹤徵噙笑,红灯停车,他转头来,道:“但我会让他们明白,现在已经不是十四年前。”
车子驶上通往城堡的道路,Lyeeum六个英文字母金光闪闪老远可见,雕刻着镂空花纹的铁门自今晨开启就再没机会关过,花柱,红毯,垂纱,蜡烛……玫瑰,蝴蝶兰,勿忘我,粉蓝红紫,处处是鲜花的海洋。
桌椅摆成独出心裁的马蹄形,最前端是一个花门,左右各一个小型乐队,轮流始终不停的奏乐。
“难怪要在这里摆,”凤徵一路看一路叹,待到下车,又见着满目达官显贵、社会名流,还有英法美日等十几个国家的领事等等,不由慨然:“别的地方都装不下。”
鹤徵道:“心情很好?”
“是呀,看到花就让人心情好起来了,”她深呼吸一口空气:“我觉着比盛望忱那次似乎排场更大些?”
她也记得那次,鹤徵含笑:“盛二只是在这里宴请朋友,主场是中式的,这次这里是主场。”
“原来如此。”凤徵把车门阖上,待要迈步,后头嘀嘀,两人回头,姚大小姐扶着父亲下车,师鹤徵忙迎上前:“姚老。”
姚耀如点点头:“你也来了。”
男人们寒暄,这边姚大小姐碰碰凤徵胳膊肘:“什么时候请我喝你的喜酒?”
凤徵回她:“我还等着喝你的呢。”
姚大小姐道:“等我的就比较难了。”
凤徵笑:“莫非你还想学那外国,有一辈子不婚的不成。”
“说不定有可能,”姚大小姐居然煞有介事:“一个人多自由啊,男的我算看透了,刚相处时殷勤得很,处久了无味得很。”
“经验之谈?”
“不错——”
她没说下去,因为恰好一辆特别加大的汽车漾着瓦灰色的车篷,亮晶晶地,一枝箭似的,不声不响开到面前,安安稳稳的停住了。
凤徵看着,不觉赞了一句:“好车。”
车门一开,车内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十分器宇轩昂,尤其那浑身的黑呢一衬托,顿时经过的女宾纷纷住脚。
“这是谁?”姚大小姐低声问。
凤徵摇头,男人却朝她们走来,和姚耀如挨身而过的时候站住了,左手取下头上的帽子,右手伸出来,笑着说道:“姚老,师秘书。”
姚大小姐在一旁,她本来一见倾心,近一看,把这张漂亮面孔看得更清楚,皮肤白皙,轮廓异常立体,眼睛隐隐带了抹暗绿——是个混血儿?
那边姚耀如带着客气的说了两句,男人就往主人所在的方向走了,姚大小姐目送他离开,返头立刻问她父亲:“爸,这是哪家的,我却没有见过。”
姚耀如斥道:“少打听。”
凤徵扑哧一笑,觉着大小姐就像那书中强抢民女的纨绔公子,看上了中意的妞。
姚晚照撅嘴:“你不说我也问得出来,哼。”
鹤徵莞尔:“刚才是靖委员家的公子,刚归国不久。”
“啊,总座的另一个亲孙子!?”
“正是。”
不止大小姐惊讶,凤徵也讶异,靖委员是指总座的第二个儿子靖承鼐,担纲着总政改造委员会,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据说他的妻子是外国人,两人感情却很深,是他在异地游学时所识,新婚不到一年,妻子便怀孕,接着难产,留下孩子后撒手人世。甜蜜燕尔尚未过去就遭此打击,他悲痛莫名,在儿子很小的时候就将其送往国外,不忍见之即伤。
“他叫——”姚大小姐绞尽脑汁,终于刮出一个名儿来:“——元徵?”
鹤徵含笑应是。
姚大小姐便高高兴兴挽起父亲手臂:“爸,咱们也该去跟主人家打招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