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天色黑得仿佛应衬这凝郁的局势。
“攻击!”
咣!
惊雷同时炸开。
指挥室内,卫六喉咙都沙哑了,他虽没有亲自出去,却已是耳目手足并用,几乎每隔十分钟,他就要重新统计他的伤亡人员,所余人数,步枪弹药消耗数量,还能争取的时间。
一个小时以前,他已经让关白、崔羽,以及另外两个信得过的士兵护送龙徵燕徵秀城嘉人从后面名叫尖山的山路走了,那座山他并没有来得及预先探路,不知深浅,但事到如今,这是不得已办法中的办法。但他也不是全无准备,两个小时前,师鹤徵终于修好了那半部电台,并向宣城方向发送了电波,简要告知了此刻形势以及叫尖山的山头,然而他也知道,使用电台不同,发出的频率是不一样的,宣城那边是不是会重视这组陌生的频率并将其翻译出来,就全靠他们的运气了。
燕徵嘉人自然不肯走,被他用了个借口才骗得依依不舍道别;秀城天资聪慧,仿佛知道这一仗胜负难料,生死卜知,并没有说什么,然而眼神已道透千言万语,无声说珍重;而龙徵,经过这一段日子的冶炼,福至心灵,也仿佛明了此一去,他们不知会否再相逢,扣住他肩膀,道一声:“兄弟保重!”
刘景和呢,大喇喇地:“你卫六留下来,难道老子就是个缩头乌龟?再说傻妞也没走,本少爷仁慈,可不想看她傻得被你卖掉还帮你数钱。”
凤徵的唯一要求是让鹤徵跟着龙徵他们走。
鹤徵呢?
他在跟着他们走一段后又偷偷溜了回来。
卫六第一次想骂人,“师、鹤、徵!”
那甚至带了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知道,我不会离开我姐的。”
“你知不知道形势多严峻!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不会让龙徵冒半分险!我现在能做的,是为他们拼出足够的时间!”
鹤徵充耳未闻,左右看:“我姐呢?”
卫六顿了下,“你就不怕你姐看到你回来会——”
“我姐去哪了?”
不过停顿那么一秒,鹤徵就敏锐地察出不对劲,毫不客气打断:“我姐去哪了,刚才我走的时候她还在。”
“你快走吧!”卫六叫来指挥室内仅剩的传令兵,吩咐:“你送他走,从后山上去,他知道路,追上刚才那几个人。”
“我问我姐!”鹤徵也头一次冒火,甩也不甩传令兵:“她怎么了,你把她派出去了?!”
要知道这时候,出了大门,基本等于送死。
“所以你必须走!”卫六嘶哑着嗓音:“她用她的生死换你这么一个机会,她想她看着你走,而不是你看着她!”
鹤徵后退一步。
难怪。
难怪刚才,她笑着送他,挥手,笑中噙泪。
他爆发了,一把揪住卫六衣襟,挥拳就打:“你怎么能让她出去!你还是不是人!你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卫六受了他第一拳,第二拳稳稳捉住:“够了。”
也不知他什么手法,明明不是那种肌肉虬结的汉子,被扼住的地方却生疼得让人话都说不出来。
好像一下錾到骨头似的。
深邃的眉眼对上丹凤长眉。
……
“你这样,成不了大事。”
“用不着你来评判。”
“隔这么近,越看你越像某一个人。”
“——你想说什么?”
“都说龙徵酷似其祖,所以老头子才那么喜爱他。其实,你更——”
“不要胡说!我现在说的是我姐的事,我要去找她!”
卫六松开手,掸一掸衣襟:“你要去,就去吧,如果你不觉得是拖累的话。”
鹤徵一楞。
卫六不讳言:“迫击炮弹山炮弹,只剩了两位数;手榴弹原有六百枚,消耗率百分之九十;步机枪弹全部殆尽;而人员,你知道的,只剩下公司里外不足三十人……这还是幸好老天帮忙下暴雨的情况下,不然,我们这小小指挥部,早被冲了进来。”
“可我们走时——”
“现时每一分钟,都是消耗。”
空气沉重得压得人直不起背来。
窗外时隐时现的火光,噼噼啪啪的声音,告诉他们已经陷入了包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