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点点头,把手枪紧紧握着,五人猫腰从石头后出来,在子弹炮火里飞快地由交通壕里钻着向前。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邝耀武身边,见他上身衣服,染了半拉的血迹,程参谋说声请他下去,他瞪了眼道:“俺这副样子了,下去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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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头看见周泰,便道:“趁俺还撑得住,你赶紧找条船回去,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师长,跟他说,俺邝耀武没本事,只能为他坚持这一个晚上了。”
程参谋望望天边晨曦,道:“营长,一般的部队,不说地上炮火多么猛烈,只要天上轰炸来两次,就垮下来了,我们能坚持一个晚上,已经很卖力。”
“不错,是俺们预先估计不足,没有带炮过来,要不然,俺们不见得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周泰道:“不,营长,我说了,我们咬紧牙齿,把时间拖下去,师长一定会察明情况——”
“总要有人牺牲,所以俺叫你走,也算是为咱们营保存部分实力。去罢,去罢。”
周泰熟知他脾气,见他兀兀瞪着眼睛望人,知道反对没用,道:“如果只是报信,这还有好几个人,谁回都可以,我是副营长,我理当留下。”
“不,营副,我们留下。”传令兵通讯兵齐声答。
程参谋也道:“对,你快走吧,我们陪着营长,路上也不寂寞。”
周泰看他们,真个是视死如归,腿一正,对着邝耀武行了个军礼,同时目礼众人。传令兵通讯兵正色,唰唰回礼,邝耀武却没看他,只把那只带了血渍的衣袖扬了扬,另一手拿了一枚手榴弹,咚的一声,抛出,此刻敌我双方十分接近了,立即听得一片哀嚎,他张口大笑:“痛快!好兄弟,俺用这为你送行!”
周泰目光泛赤。笃笃笃,敌人疯狂反扑,一阵机关枪子弹打着战壕上的泥土火星乱溅,程参谋叫:“营副,还不走!”
周泰掉头钻进交通壕,但他只走开几十公尺,又回头看着,只见邝耀武一起一落,由壕里跃上壕沿,拿了手榴弹,跳起来就抛,抛了又由壕下来拿,不一会儿半身血已变成周身血。
他心想,平日里他都听我的,看似什么事不管,只管喝酒吃肉,关键时刻,他才显出他的气魄。我岂非反不及他?
这样一想,他又慢慢地爬了回去。可就耽会儿的工夫,回身已经变得异常艰难,原来敌人对着这个手榴弹出发点,已在用步枪围击,面前子弹横飞,难于通行。遥望邝耀武似乎混不在意,依然是一阵阵的丢手榴弹,最后,他不丢了,大概手榴弹已经用完,十来个敌人跳上了壕沿,仅剩的几人全部拼上去肉搏,邝耀武突然哈哈一阵大笑,猛地,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枚手榴弹,砰!跑上来的敌人,连同他自己,一起倒下。
最后的话震荡旷野:“来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整个旷野寂了一寂。然而,周泰发现,紧接着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密密麻麻的陆氏军队!
耗尽精力的这场仗,还是输了。
漫天火光。
地平线上白的一道,黄的一道,映着拂晓的霞光。
周泰不走了,这种情况,就算到了岸边,还隔着一条河。
他想,责任在他自己,他轻视了陆氏兄弟。
哗哒!
一颗红球忽然从西段一道不起眼的小堤所射了出来,正正落在敌人冲锋最前头的位置,轰隆!光焰闪开,爆炸,眼见得人成片的炸飞。
迫击炮!
他惊喜眺望,并看不见什么,然而他心中涌起无限希望,是残存的自己人,还是师长派来的救兵?
十有八九是后者,因为己方并没有携带迫击炮。
当红球落进敌阵之后,敌人沉寂了几分钟,步兵停止前进,开始慌张的后退,就着这混乱,接连三颗红球再度从天而降,每枚都落在他们最密集之处,周泰看得热血沸腾!
然而几分钟之后,敌人虽然受惊,却也知道了迫击炮阵地的具体方位。他们摸不清状况,步兵停下,炮兵发动,山炮如猛雷般呈着抛物线射来,堤前的稻田里,一丛丛开出火花,才刚消散一点的硫磺气味重新浓厚起来,袭进鼻孔,笼罩全身。
周泰弯腰躬身的顺着交通壕跑,几个弯绕之后,他来到西堤。
这里之前未构筑工事,也未布置兵力,离掩蔽部有些距离,并非登岸的好位置。
而待他越发接近,他的眼睛也越发瞪大,忽地身畔风声骤动,一人从后面右侧扑来,就在他反身欲躲的刹那,一个麻绳套子套进了脖项,一拉,一拧,一背,突袭之人明明没他高,他却有种背得双脚离地的感觉。
“别动,”来人低声说:“这是‘拴狼套’,越动勒得越紧。”
他听过这种拴法,识得厉害,镇定下来,“你们到底是谁?”
“是你。”
来者认出了他,转至他身前,松开套绳,周泰摸摸脖子,认出这是关白一队中的一个。正要开口,另一个人影随着出现,他的嗓音极沙哑:“姐,快走吧,不要耽误时间。”
姐?周泰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