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哪儿?”
“……元宝街。”
“——好,好地方,”少年眼中闪过变幻莫测的神色,打量她这一身:“姑娘现在是发达了,要成名角儿了。”
玉影道:“你说话带刺儿,我不跟你说。”
她扭身要绕过他,小侠不动,手却一拦:“你真的跟那什么少爷好上了?”
“你不要讲这么难听!人家好心好意让我上馆子里唱戏,永远要饭一样的唱有什么出息?”
“我不阻拦你有出息,可要看是什么样的出息!你现在卖唱,是穷得没奈何,要人家的钱也不多,人家听了,随便扔几个子儿就算了。你若落了馆子,一样的望客人花一块钱点曲子,非得人捧不可,以后的事就难说了。那个地方是很堕落的,什么是堕落,堕落这两个字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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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我怎么不懂!可是小侠,我们欠了别人的钱要还,我们有父母要侍奉,我们一辈子呆在这种地方……我们已经是堕落在最底层了,你懂不懂?我们如果不抓住机会,我们一辈子不见得有第二次机会,你又懂不懂?”
她音量不大,说到最后眼眶泛红,推了小侠一把,径自上了车子,关门。
小侠呆呆站着。
苏三朝他婆娘喝:“楞着干什么,走走走!”
苏大婶匆匆交代顾大嫂两句,说明天再来,跟在后面上了车。
汽车嘀嘀按着喇叭,人群散开,外围的菜摊子箩担子纷纷让路,汽车艰难的驾了出去。
人们经过小侠的时候不由偷偷瞅他失魂落魄的颜色。
顾大嫂叹了口气:“唉,孽缘。”
凤徵转身回厨房,想着该切菜砍柴洗米煮饭了,鹤徵拉住她,“姐,没柴了。”
“你刚才不是还烧水了吗?”
“那是用碎的那些拱在一起的,大的柴禾已经没有了。”
凤徵亲身一看,果然。本来这个还可以说借一些或临时去捡一些来,可一看米缸,发现米也没有,登时很无奈的摸摸口袋,里面一个铜子儿皆无,空荡荡的。
“喝口水吧。”
她斟过还剩的半碗温热水喝了,重新坐回门框上——没有米煮,没有菜洗,往常的零碎事情全没有了,鹤徵贴着她坐下来,一同望着门外:“姐姐,姥姥买米去了?”
“可能是吧。”
一个卖菜的经过,青菜叶子上托了一条鲜红的肉,凤徵眼睛追随着望了老远,咕嘟滚下一口口水,直到他消失不见。
“有卖糕的!”鹤徵叫。
一声声卖蒸米糕的独有的小木梆传进耳里,紧接着那蒸糕锅阵阵向空中散出的蒸汽出现,卖糕人推着车子从门前吆喝过去,凤徵捂住瘪瘪的肚子。
不行,不能这样干等,太痛苦了。她一把站起:“小猫,咱们去看照相要多少钱。”
“啊?可是——可是不等姥姥回来么?”
可怜的孩子,他也饿了。
凤徵拉人:“我们先去转一圈。”
犁口街并无照相的地方,要过天桥,出了西区市场,经过一幢大茶楼,在一个简易的百货交易所前面有一家照相馆。
姐弟俩没有直接进去,他们路过照相馆的门,到了百货交易所。这个交易所就是个大杂院,除了第一进改成了小店门之外,第二三进都拆了个空,挨着柱子贴着墙乱哄哄地摆着各种用品摊子。那些摊子上,摆衬衫袜子的,摆手绢的,摆化妆品的,摆胰子的,卖的人要不蹲在地上,要不放了条小板凳坐着,买的人站着就地交涉。夏日里人声哄哄,跟凤徵他们那院前的蚊子群有几分相象。
凤徵鹤徵转了几圈,其实作样子呢,他们观察的是照相馆,看看都是些什么人进出,怎样交涉?几圈下来差不多了,他们又绕回去,凤徵把衣服正正,踏进馆门。
入目并不大,墙上挂满照片,一个戴着小圆眼镜的人正在柜台前低头擦着什么,听见有人进来,一看,是两个小孩子。
“请问叔叔,这里照相要多少钱?”
很少看见双胞胎,加上那声清脆的叔叔,他笑:“你们要照什么照,大人呢?”
照什么照?凤徵看向鹤徵,鹤徵摇头,两个人不明白小圆眼镜的意思。
小圆眼镜指指墙上:“你们看,这儿各种相片都有,半身的,全身的,大小尺寸,布景……还是叫家里大人带你们来吧。”
“哦,原来指这个。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照个头就是了,我们贴在报名表上用的,就一点点大,指甲盖儿这么大。”凤徵边说边比划,企盼越小越不要钱。
小圆眼镜被逗笑:“报名表?”
“就是上学的那个,叔叔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