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菱不敢说话,只怯怯地点了点头。
葛氏跌坐在凳子上,高高扬起手,最终还是没能打下去。生这个女儿的时候难产,连着疼了三日才生下,又因女儿身弱,自小便比旁的儿女更疼爱了些,在身边养尊处优养到十六岁,方才舍得寻了门亲事嫁出去。
原以为那侍郎府门第不高,得了伯爵府的嫡女为妻,必定会百般娇养呵护,谁想那礼部侍郎家中烦心事无穷,早早便将管家权交给洪菱,丈夫严献之又是个不成器的,在翰林院捐了个编修,日常也不做什么正事儿,只一味好风月之事,前前后后纳了五房小妾,还在外头养了两个外室,洪菱也闹过几回,后来便不了了之。
夫妻不睦,洪菱便常常外出耍乐,结交了不少的官中妇人,日日一处吃酒耍乐,肥马轻裘,自诩富埒陶白,处处风头劲。葛氏也觉嫌恶,但每每想到自家女儿在侍郎府上受尽委屈,又不免心软,时日长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一个小玩意儿。
便是洪菱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十万两嫁妆若安稳度日已足够,但要想在一众妇人中拔得头筹,尚且不足人家一副古画的银钱,偏自诩出身名门,身份贵重,便不甘示弱,总想压人一头。
恰好她夫家二弟妹因拿私产倒卖盐引赚得不少体己钱,一时眼红便也做起了这勾当,接连几次尝到甜头,这次便豁出去将所有的嫁妆都压上了,谁知竟碰到了这种事!
一想到日后钱袋空空万事难,洪菱越哭越伤心。
葛氏陷入了沉默,良久才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切不可对外泄露半点,晚间你爹爹回来,我同他商议一二,讨个主意,明日打发人叫你回来再做定夺。”
洪菱这才去了,临走时方才想起来,又问:“京中官眷们都在传,说你带人去了大哥哥屋里闹,将太子殿下赏赐的物件儿都给打碎了,还将他娘子气到吐血,可是真的?”
葛氏脸色一白,怒道:“这件事你甭管,只装不知道便是。”
“不是我······”洪菱被葛氏这么一怒闹得有些尴尬,便讪讪道,“你也知道我那个婆母的,无理闹三分,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会凭空放过,只说我心思歹毒、缺乏教养定然是随了你,无端让我站了半天的规矩呢······”
晚来,葛氏就着热汤吃了一口饭,越想越气,便在长椅上歪着,外头打过更,刚至亥初,洪世朗的长随小厮来禀,说爵爷在杨姨娘屋里歇下了。
葛氏气上加气,便打发人将管事邱容喊了来,带着几个嬷嬷,浩浩荡荡往杨姨娘屋里去。
彼时洪世朗都躺下了,听见葛氏带人来了,心头也憋了一把火,只穿了中衣,随意套了双靴子就往外头来,瞧见葛氏气势汹汹的模样,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那头里杨氏听见这动静,心里头暗自欢喜,却也不好出头,只低着头站在洪世朗身后。
“官人!我早先就打发人和你说了,有急事同你商量,偏你一回来就往这边来!”葛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杨氏,瞧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葛氏登时头昏眼花,骂道:“你个傻子!不会将所有的嫁妆都填进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