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多给你留一些。”大婶看着少年乖巧的模样,满心喜爱,脸上都笑开了花。
眼看着再说下去,自家老妻就要撸起袖子给少年开小灶去了,赵管事终于听不下去,板着脸咳了一声。
大婶和少年一起看过来,那少年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到黑着脸的赵管事,有些不好意思。而大婶则丝毫不担心,甚至还冲管事笑了笑,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大婶儿便是灶房的赵大娘,正是赵管事的妻。这对夫妻跟了莫山长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嫁去了隔壁县。
“赵叔,有什么要我干的?”少年擦擦嘴,手悄悄背到身后,把碗递还给赵大娘。
赵管事全装作没看见,道:“这位是大理寺的裴大人,要寻你问话。”
少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言的萧珺身上。
四目相对,萧珺的目光平静无波,而少年则咧嘴一笑,白白的牙齿在阳光下亮得刺眼,笑容里没半分阴霾。
“见过裴大人,在下霍青竹。”少年利利落落拱手一礼,声音清清亮亮。
看着对面的少年人,萧珺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虽是外人,但是宋县令却并未将他列为第一嫌疑人。
大抵是因这少年的笑容实在太过明亮。
长安的五陵少年们同样耀眼,但也带着骄矜,有的甚至称得上跋扈傲慢,可眼前这人,却只是明亮,是那种没有阴霾的清透,像是雨后的第一缕光和挂着雨珠的叶。
萧珺也必须承认,这个少年游侠的笑容看着便让人觉得心情不错。
唯一不好的,大约就是他的牙齿不太整齐,有一颗虎牙不安分地鼓在外面,让萧珺有些手痒,很想把它按回去。
萧珺让自己把目光从霍青竹的虎牙上移开,然后面无表情问:“宋县令说你确定当日没有外贼潜入,为何如此肯定?”
“啊……”霍青竹本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年少的小姑娘,却冷不防被这冰冷的问话拍了一脸,他一愣,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想要来书院只有那一条山道,即便是想要绕到后院翻墙也必经过门房,而若是经过门房,那我便一定能听到。”
“可案发为子时,你应当已经入睡。”
“我可是个习武之人!行走江湖,又是在陌生地方入睡,这些戒备还是有的!”霍青竹瞪了瞪眼睛,见萧珺仍盯着他,不似被说服的样子,少年伸手挠了挠脸颊,只得承认道:“我夜间所住的那个房间,久无人住,好多蟢子爬来走去,我想睡也睡不着……”
萧珺这才点点头,然后跟宋县令一起去询问了赵大娘还有花匠,但是这些帮工平日不是在灶房就是在花园,鲜少与学子们接触,只知道死的那位是个英俊的年轻人,惋惜一句,再多的却说不出来什么。
问完花匠之后,学生们的课程还未结束,萧珺跟宋县令站在廊下,看着花园中大团大团的紫阳花,思索了片刻,然后说:“先去发现尸体之处看看,然后再去找学生们聊聊。”
“裴主簿想先找哪一位?”
“自然是那个领头的。”
“领头的?”宋县令不解。
“就是河南府尹的子侄。”萧珺说。
宋县令明白了,她说的正是今早才吵过一架的那位,河南府尹的独子,徐修杰。
“裴主簿怀疑他?”
“不,我最不怀疑的就是他。”萧珺笑了笑,回答。
“这又是为何?”县令问:“徐修杰虽然是府尹之子,可据我所打探到的,论才学并不如梁柏泽,说不定就是徐修杰嫉妒梁柏泽的才学,至于那些伤,可能都是掩人耳目之举呢?”
“宋大人,我本来只是在洛州查阅卷宗,是他爹火急火燎地请我来破案,不就是因为河南府尹确定他那个儿子不是凶手吗?大理寺这些年破案效率奇高,徐府尹更是了解大理寺的能耐,寻常人应该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吧,况且,若是想要包庇凶手,正常的途径应当给县令你施压,叫你快速破案,这书院里不是有个现成的替死鬼吗?”
“替死鬼?”
“说的就是我咯。”忽然,廊上传来声音,吓得宋县令跳了一跳。抬头看去,见到那少年游侠,也就是霍青竹扒着房檐探下头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是外人,不像其他人一样知根知底,且我一来他就死了……咦,怎么说着说着我都感觉好像是我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