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脉之血

纳尔知道他该担心不是自己,而应该是那个只具有人类血肉躯体的女孩。

他的双眼略微适应一会,才终于恢复正常的视觉。随后他看到了躺在远处地面上的洛依贝。

他原本以为雪漠的目标只是他,因为他很可能是卡拉米尔家族存活着的最后一位族人,他知晓莫奈尔公主的真实身份。

雪漠刻意以莫奈尔公主的踪迹吸引他,布下这次的陷阱。

可他没想到的是,雪漠对于洛依贝的杀意竟远高于自己。

那些印记是事先设好,需要他与这个女孩共同解读,这一切都是早已策划好的。

她到底是什么人?

顾不上许多,男人迅速将抱起女孩进入了居民区所在的隐蔽小巷。从洛依贝身上淌下的那些血液散发出了最浓烈的幽香。

纳尔直接施法封住自己的嗅觉,避免那些泛出浓郁馨香的血液干扰到他的心神。闻不到那些气味,他对血液的渴求就会减少许多。

他将手探向她的胸腹间,她的状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许多。人类的这副躯体过于脆弱。

纳尔能清晰感知到,洛依贝体内的诸多器官直接受到猛烈撞击已经破碎,肋骨断了几根,腹部和腿部狰狞的伤口依然不断涌出鲜血,心脏跳动也很微弱。

他用掌心剥离出血脉中固有的愈合力量缓慢输送至女孩身体各处。经历过一场死战,他的自愈力量早已不能同最初时相比。只能封暂时封堵住女孩身体各处破裂的内脏出血处。

她的体内似乎有一种本能的力量,在自愈进行的缓慢修复中维持着心脏搏动,很微弱却始终没有停下。

她果然不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

这一刻,纳尔已经完全确定了眼前这个女孩不同寻常的身份。

他面临着一个最大的难题。即使用上自愈,洛依贝体内此刻也已失去大量的血液,必须迅速给予她相同类型的血液供应。

作为她的监护人,洛祁铭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做。男人这样想着,准备立刻施展魔法传递讯息。

此时他的躯体上却迅速蹿出一道道虚幻的锁链,那些锁链限制住他的力量输出,牢牢束缚住了他的一切行动。

三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侧,他们的躯体逐渐由虚幻化作了血肉实体。三人容貌不同,神色却是同样的肃穆庄严。

“空间执法部,停止反抗。”为首的那人沉声宣告。他环顾四周,紧握住虚幻锁链的另一端,向着场间唯一清醒的纳尔递出了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物品。

那是一枚白金世界树徽章。

清晰的世界树纹路于黑夜里绽放着最独特的冷光。

他身后紧跟的两位执法者已经顺势上前扶起了地面上那个满身血污的女孩。

“她是人类。”纳尔平静说道。

见眼前陌生的异族人没有再进行抵抗,为首的执法者简单吩咐:

“送去市中心内部医院。”

……

洛祁铭正在厨房清理用过晚餐后余下的碟碗,没有洛依贝住宿的洛家,每一天都是这样安静。

他习惯了这种安静。

当他端起洗刷好的碟碗准备放入上方的厨柜时,眉心处却突然涌现出一枚极为清晰的蛇形纹路印记。

洛祁铭下意识以手遮蔽住了那枚印记。

印记里炽热的灼烧感让他的意识一阵恍惚,额角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端着的碟碗也因为双手脱力迅速坠落,瓷制碟碗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摔得粉碎。

噼里啪啦!

厨房内异常的响动引起了洛萧然的注意,随后他看到父亲慌忙拾起沙发上的外套飞奔着离开了家中。

洛祁铭的脸色很难看,是从未有过的慌张,他曾在自己失去母亲的那个雨夜里见到过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那种神色在这个男人的脸上,仅仅只出现一次,平日里无论是面对他还是面对任何人他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就像一层绝佳的伪装,谁也看不透的伪装。

他看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起身前往厨房一点点收拾起那些碟碗的残片。

洛家,或许,又出了什么事。

……

市中心,尤卓希尔安保公司,内部私立医院。

洛祁铭紧靠在雪白的墙壁边缘,他的视线在窗外那片深沉的黑夜与面前这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之间不停转换。

这一切,或许原本就是错的。

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最初拼尽一切做出的抉择,根本完全是错误的。

她错了,而他更是执着地延续了这个错误。

不,她永远不会错,她从没有错过。过去不会,现在更不会。

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去质疑那个给予他一切的人。

洛祁铭知道自己过往一向平稳又没有波动的心绪已经在这一刻彻底乱掉了。

他狠狠揉捏着闷痛的眉心处。

洛萧然安静地坐在对面等候,时不时会望向那个在生物学上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

今夜与13年前的那个雨夜很像,13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一定也经历过这种痛苦的等待。

小主,

关于至亲生死未知的等待。

看到他那副伤神的模样,洛萧然心底里莫名有了些痛快的报复感,可报复感消失后也只剩下了那个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

“你好,您点的外卖。”送外卖的年轻快递小哥递上了刚做好不久便打包带来的饭食。

洛祁铭简单接过事先订好的外卖转而放在了洛萧然的身旁。下午两个人发生过一些口角,洛萧然连他做的晚饭都没有吃,所以他刻意订了这份外卖。

他的儿子像幼时一样固执,自从工作后他不接受任何来自他的馈赠。见到他会习惯性的漠视,对他说话的语气也一直像对待某位仇人。但所有这一切在一个父亲眼里都不算什么。

在他眼中,眼前的男孩一直是那个任性的孩子,从未变过。因为自己的愧疚,他允许他所有的不敬与放肆,他允许他将所有不快与愤恨全部发泄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