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的关云霁原本一动不动,听见有近来的脚步声也充耳不闻,忽闻一声旧称,颤栗得头皮发麻,转身时险些把脖子闪了。
顾瑾玉抓住他时,他只当这回要躺进某块风水宝地里,谁知竟没被砍死。昨夜刚被丢到这里,他就见到了多年未见的顾平瀚,对方说了几番话,他才醒神过来,自己一条烂命还有他用。
西境越来越不宁,他们要他协助追踪高鸣乾,平定四境之一。他一宿都一言不发,唯一说的一句话只是有关顾小灯。
关云霁一眨眼就闪到牢门前,幸好身上不是脏兮兮的血衣也不是囚衣,不好的就是没有面具可戴,不敢多做表情,唯恐徒增狰狞。
他疑心自己在做梦,动作比脑子快捷,一手抓住顾小灯的手腕以免对方消散,一手扯下面纱,隔着铁栏直勾勾地看着他。
顾小灯险些撞铁栏上,先转头朝阴影里躁动的顾瑾玉摆摆手,再伸手跟关云霁讨东西:“松手,面纱还我。”
关云霁手里的面纱没松,就着面纱掐住他的脸左看右看,喃喃:“活的?”
顾小灯矮了一个头,力气又比不过,只能踮踮脚,仰着脖子龇牙咧嘴:“死了!现在是水鬼,或者山鬼,行了吧?”
关云霁自是说不行,紧绷且混沌的脑子勉强回过神来,试图拉住小手,很快挨骂了,越被骂莫名越安心。
少年时他和顾小灯相处,常常会和他拌嘴,他总忍不住言语刻薄,顾小灯多数时候笑过去,有时被惹毛了,就牙尖嘴利地怼他。四个月前重逢,顾小灯就不再给好脸色,他和葛东晨一样,一靠近了就挨一通骂。
挨骂也是好的。
关云霁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心跳过快,耳膜嗡鸣。顾小灯不给握手就死死扒住衣摆不放,僵持了一会,顾小灯皱着脸咳嗽起来,牢墙上的油灯昏暗,关云霁也还是看到他咳得眼尾红了,一时紧张不安:“你还好吗?千山那么凶险遥远,你还好吗?”
“……你耳朵是窗户啊,刷几层浆糊了?”顾小灯断断续续地咳着,“松手……我闻到血腥味了。”
关云霁迟钝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抓他抓得他太用力,使劲到身上的伤口裂开,腥味冲到人了。
顾小灯脸皱巴巴的,双手一解放就立即负到背后去,看着关云霁狼狈混乱的神情,不知道熬了多少日夜没合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初在南境时,他预想过关云霁会追着顾瑾玉跑到西境,不为别的,灭族之仇至死方休。
他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跑来,眼下南境还没平,且关云霁在南安城被捅的那一刀伤势极重,又不是顾瑾玉那体质,压根没好全。千里寻仇,追得也太不要命。
可顾瑾玉说他跟苏明雅一样,不计生死地跑来没多少曲折心肠,就是跟着他的足迹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