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时吴嗔回来了,一见顾瑾玉醒转,打结似的眉头松了不少,忙来探问察看。
“此时身体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顾瑾玉对上外人便冷静成水波不兴,“但下午有件事没能及时告知,现在补上。蛊虫发作时,我眼前出现不曾踏足过的陌生地方,看见一双左黑右绿的浑浊鱼目,还有一道命令,我想那就是蛊母。”
他把那时看到的幽深黑山、无数泉眼、浓厚雾气都详尽描述,问吴嗔:“蛊母的藏匿之地九成不在中原,霜刃阁有没有南境异族所居的记载?”
吴嗔听得眼皮直跳:“你知道这个异族在古老传说里叫什么名字吗?叫千山族。后来他们能辨认千山,转而改名巫山族,百年前晋国的南境线往前推进了三百里,迄今共进六百里,登记造册的南山也就八十几座。霜刃阁再怎么网罗四方,也搜罗不到国人不曾踏足的尽头,你描述的黑山万泉我也是头一次听闻。”
顾小灯在一旁听着,心头又难受地抽了一阵,千山茫茫,倘若找不到蛊母,吴嗔找不到法子,难道就只能看着顾瑾玉魂灭身留吗?
顾瑾玉觑到了顾小灯的低落,便轻轻摩挲还握着不放的小手,粗糙的拇指指腹轻揩他手背两下,语意无事。
吴嗔又拧起眉头:“你说蛊母有命令,这可得万分警戒,我勉强能抑制蛊的成长,但蛊母操控意志的能力是看不见摸不准的玄怪,我遏制不了不透明的脑子的变化。你会被操控成什么样子,也许连你自己都不够清楚,晌午能明显到让你察觉的命令是什么?“
顾瑾玉平静:“自杀。”
顾小灯-->>
:“!”
心如刀绞一瞬。
顾小灯呼吸急促了些,立即去看顾瑾玉的神情,唯恐在他脸上看到一丝被那蛊母操控影响的灰暗。
但顾瑾玉脸上古井无波,察觉到他看他
(),还转动眸子朝他笑。
顾小灯看他不复以前阴郁颓然,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担忧之中,他猛然想起年少时在顾家东林苑的水池里,把顾瑾玉捞出来的事。
那是他们少年时心照不宣的一次魂魄共振。
顾瑾玉本就是个矛盾的怪人,顾小灯知道他的魂魄可能有时还停留在顾家的禁闭室里。
如今好多年过去了,长洛在身后五百余里,他们还将继续向西南而去,远离花团锦簇之下乌云密集的繁华国都。
顾小灯自忖正在一步步远离那漩涡,他又看了顾瑾玉几眼,心中想着,顾瑾玉在尘世中比他多跋涉了七年,也许他早早地把原生的阴影剔除掉了呢?
吴嗔也没办法:“一己意志能扛住的时候还好,就怕蛊母下一些不违你本心能让你入坑照做的命令,只能平时多和身边人交流注意了。“
待叮嘱完,吴嗔便将他二人轰出马车去,他准备闭车造蛊了,由不得腻歪人旁扰。
顾瑾玉这个当事人出来时脚步虚浮,脸上还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平静样,惹得顾小灯热锅蚂蚁似的围在他周围转:“顾森卿,你听到吴嗔再三强调的了吗?身体这个他还能想想办法,脑子可不行了,万一被操控了意志还不自知就倒了大霉!你可不要再当锯嘴葫芦了,要多和周围人说说想法,旁人才好及时发现你的异样。”
顾瑾玉也不说先前就已经把军务朝政分拨给众下属分担和监督,只低头朝顾小灯示弱:“好的,那我接下来多和小灯说好不好?你要看着我,看到熟悉非凡,看到能一眼定夺我的几分异样。”
说罢他担心自己说得过度,却听顾小灯掷地有声:“废话!”
顾瑾玉耳边一嗡,心头怦然。
“你成天在我周围晃,当然要跟我多说话了!从今天开始,只要你过来找我,你就带个大水壶,每炷香都要和我说说话,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去找纸薄记录你的样子。”顾小灯板着手指叽里呱啦,“这本子就叫麻烦精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