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瀚认真观察着他,本想就事论理解释顾瑾玉作为“顾家四公子”这个身份的重要性,但连日的夜间相处,他主动斟酌了对张等晴的态度。
他语气冷淡地安抚道:“血缘不代表什么,就像你一早明知他不是亲弟,待他也如血亲。”
张等晴的火气瞬间弱了不少,又瘫回椅子上去,神伤了半晌才说话:“我带他跑到这来,是以为不管怎么着,人世间还有血浓于水这回事……表面上不能给小灯的身份正名我大概理解,可是背地里关心他一下不犯法吧?他是镇北王夫妇亲生的小孩,天底下会有父母不疼自己小孩吗?”
顾平瀚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睛,那份对张等晴不动声色的羡慕在这一瞬到达了顶峰。
“要是我爹还在就好了。”张等晴低头搓自己的手,“他要是还在我们一家三口就能继续旅商,我们爷俩会保护好小灯,他可以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只管行走江湖,不用打扰你们顾家高高厚厚的大门……”
顾平瀚不愿意深想他口中的互不干涉的平行路:“这里有山珍海味,荣华富贵。你们应该做的是一开始就把他送回来认亲,那时还来得及,我们可以认他,更可以用待客之道恩待你。”
最后一句话急且重,张等晴楞了一会,想岔了,生气了:“你是以为我替小灯叫屈是在给自己叫屈?啐!顾大世子,我不在意在你家里是为奴还是做客,我他娘在意的是你们家好生冷血薄情!”
他的声调高起来,未尝不是在掩饰对顾小灯的愧疚,但还没说几句,顾平瀚就起身下来,弯腰捂住了他的嘴。
张等晴一惊,愤然抬手,却被对方仗着个子和力气反扣,顾平瀚的手很大,体温比他低。
顾平瀚的眼睛也像是夜里冷血动物的兽瞳,幽幽的:“夜深了,动气伤肝。”
张等晴唔唔起来,更生气了,然后就听到顾平瀚把腰弯得更低的轻声:“对不起。”
张等晴又是一惊,一下子又泄了气,安生下来不语,低落地想都是烂账,除了他弟无辜,要说对不起的何止一人。
顾平瀚则缓缓地松开手,屈尊降贵地到他隔壁的位置坐下,安静地等张等晴再说话,像一只等待上发条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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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八月初三,顾小灯盼星星盼月亮,一大早爬起来任由祝弥和仆婢们捯饬他,摆弄了半天才算把仪表拾掇好,那好比木枷的全套禁步终于没往他身上系。
顾家会连续摆宴两天,借着给两个儿女庆生的由头交际,祝弥准备带顾小灯去西昌园先给镇北王夫妇请安,而后大概是见了一面就被轰回东林苑,关门安生学功课。
顾小灯对此不知道,只兴奋于终于能再见生母,好不容易捱过从东林苑到西昌园的路程,心心念念地到了安若仪的座下,他刚激动难耐地请了安,就听安若仪吩咐祝弥带他回去。
顾小灯霎时楞在原地,身上穿着浅绿衣裳,蔫得正像一簇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