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封后没过多久,几家新的粮铺就在原址开张了。
纪清越在告示榜上伸长脖子,李二郎一步三回头地走进胡商市场。
顾名思义,胡商市场是商人的天地,南来北往东进西归的商人都在这儿聚集,这里的贸易发达到商税与城门进出税都成为了山单的重要财政收入。
这是山单里最大的市场,若是有时间,城里城外的人都会到这里买东西,也会在这里找到许多散活:喂洗牲畜、搬扛货物、跑腿送信、打扫街道等等,俨然是县里的许多人赖以生存的地方。
李二郎来到一家粮行前,抬头看了看头上招牌——“丰足粮行”。
店铺不大,店里放着几个缸子盛放粮面豆子,只有一个伙计在里面看守,新店刚开张没两个月,早就过了那段新鲜劲,大家都粮价都一样,这时拼的就是回头客,新店里自然显得冷清,一日里也不见几个客人进来。
李二郎走进粮铺,伙计抬眸一看,这人他认识,不正是上李村的李二郎吗?
“二郎别来无恙。”小伙计从柜台后起身,询问李二郎的来意。
守在店里的伙计正是经常跟张管事一起到北方收货的伙计,每年到村里收获两人都能见面,与李二郎算得上相识了十年。
“阿郎,不知张管事在店里吗?我想寻他问一些事。”
张管事对李二郎的印象和评价都是不错的,伙计自然客客气气回答:“不凑巧,他早晨出门点货了,看时间还需一会儿,不若你先与我一起喝些水说说话,不出多久张叔就能回来。”
李二郎自然应下。
从伙计那,李二郎才知道江南发生大事了。官家破了江南一直稳定的秩序,打乱牌局,这也是丰足粮行会出现在西北的原因之一。
化雪时李二郎在县里遇到张管事时还觉得惊奇,往常这个时候,张管事早南下送山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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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江南的各大贵族之间经过长时间地优胜劣汰、磨合试验,终于产生了拥有稳固地位的三大家,包括这三家底下的无数拥趸,吞下江南的绝大部分产业,除了盐铁和漕运目前还在官家手里,其他的营生都被这三大家把持,其他外来商户根本无法插足与其竞争。
他们的粮行、布行开遍整个国家,想抬价便抬价,想降价就降价,为的就是将与他们竞争的同行挤出当地。
官家盯着他们许久了。
“你猜他们怎么着,他们竟胆子大到动了州府的兵府粮库,光一年便少纳了百万石粮食,给官家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官家一怒之下便斩了州府及各县的领头官员,底下的人也换了个遍!”伙计说得滔滔不绝,李二郎也听得津津有味。“二月末,新到任的刺史大人带着官家的旨意,调动兵营的士兵直接将三大家的掌事人全都请到州府衙门,勒令他们补全兵府粮库,同时还要缴清少纳的粮食,简直大快人心。”
为了填补这百万石粮食,他们不得不从各地的粮铺抽调粮食回来,于是三大家只能收缩产业,外拓的粮行一间接一间地倒闭关门,给了其他地区粮行进入、发展的机会。
“二郎,其中精彩着呢。”伙计逮到一个人说话,话匣子打开了一直说个不停:“在州府官员被处斩的消息出来之前,外界都不知他们竟都不在州府里了,等消息传出来后,官家已将案子审理清楚,三大家收到消息想再遮掩都已经晚了。那些贪官们没了性命,官家便将他们的债全放在三大家头上。既要补粮,又要罚银,还要抓人,这两个月,江南热闹得很,现在还未完呢!二郎,你知官家最后做了什么吗?”
李二郎听得正认真,他摇摇头,伙计蔫坏地笑了笑,终于揭晓答案:“官家在江南开了间粮行,故而这些日子粮价都稳着呢!想来官家早已做好打算了!”
三大家离开后留下的市场,很快就被其他势力占据。
李二郎听得浑身激动,点点头。
“官家为此在江南设立了新的税法,名为两税。”
伙计继续往下说:“六月收税钱,十月收粮税,田越多纳的税银就越多,要纳的粮税也越多。”
江南大户哪家没拥有千顷田地、万亩良田的。
李二郎想了想,敏锐地指出:“阿郎,想来在江南开的那家粮铺并不仅仅是粮铺这般简单吧?”
伙计赞赏地看了一眼李二郎:“不错,粮行上头就是官家,自然不简单,账还未算完呢。”
“这不是二郎嘛,如何有空来我这儿啊!”一个身穿深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抱着匣子走进粮铺,李二郎和伙计纷纷起身:“张管事。”
张管事像是知道李二郎的来意:“特地在店里等我可以有事相商?”
李二郎恭敬地行了个小辈礼:“不错,小子有一事想与管事商量,看看有无可能做得来。”
于是,张管事笑眯眯地带着李二郎到铺子后面的宅子,来到书房,小仆上了两杯茶,管事放好匣子,转身让李二郎坐下,自己端着茶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