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学中一共有二十三名娃子,十九个男娃,四个女娃。早上村民试图进去救人,不料山匪扔出一个男娃的尸体,并开口警告不许我们闯进去,否则就要对剩下的娃子动手,我们逼不得已只能在外等候。贼匪开出放人的条件是十石粟米换一个娃,如今已有五个男娃平安出来了,里面还剩下十七个男娃和四个女娃。”
听村正说完,县尉也感觉到这事很棘手。
很明显,这些在村学里挟持孩子的山匪都是不要命的,这是最麻烦的,很难谈条件,如果不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他们就会动手。
鱼死网破。
“大人,还有一事。”
县尉心里很烦,语气很不好:“什么事?”
“村学之中有一个叫麻三的山匪,似乎与上李村的李老翁有恩怨,其他人要十石米而他却需二十石,李老翁按时交粮后那些山匪却没有按照约定放人,反而又让他再准备二十石粮食。”
县尉想了一下,便让人去找李阿翁过来。
不一会儿,李阿翁提着砍刀走进院子。
县尉看着满身孤寂苍凉的老人,眼里除了忧伤与决绝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情绪。
李阿翁:“大人有何吩咐?”
“麻三这人性格如何?”
李阿翁想了一会儿,压抑着怒火尽量平静地回答:“此人以前在村子里游手好闲,不事农桑,性格懦弱不堪,贪生怕死欺软怕硬,尤其擅长见风使舵。”李阿翁心里全是怨恨,往时慈祥的脸如今满是狰狞,恨不得生吃了麻三。
“若是劝其投降,老翁可觉得是个机会?”
李阿翁摇摇头:“若他为主事此法尚为可行,可他不久前才加入山匪,性子懦弱,山匪怎可能信他,到头来却在村学里成为敢死队,即使他有心反抗也无力对抗其他山匪。”
这个办法也行不通,难道只能眼睁睁等入夜吗?
随后的白日里,又有十几个人驮来粮食换人,山匪也轻易地放人了,每见一个小孩被丢出来,李阿翁的心就欢喜中夹杂着痛苦,恨意又多了一分。
太阳西斜,已经许久没有人带粮食过来了。
村学里还有三个男孩两个女孩。李阿翁知道里面就有他的四郎,还有一个是下李村的瑜郎,他们家不是个好的,根本没想救他。其他人根本凑不到粮食,有的只带了三四石过来,乞求山匪放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大事发生前往往是风平浪静的。
大家噤声团团围住村学,等待一触即发的那一刻。
李阿翁站立在村学大门前,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弓,杀敌的大刀刀刃被磨得发亮。
下午等待的时间里,他蹲在村学前磨刀,每磨一下,旁边的人就觉得脖子凉一分。
孩子们被扔出来的时候县尉还挨个查问了一番,不过此时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多久没有孩子出来,县尉和差役们就消失了多久。
“大人莫不是回去了吧?”人群中有人悄悄地疑惑。
“莫要乱说!大人若是回去了,为何还带走了我们的几个人?”
随着光线越来越暗,忽然,村学里传来小孩的哭声,李阿翁提着刀,嘶吼着:“冲进去!!”
早就按耐不住的其他村民顺势跟着李阿翁冲上去,一群人爆发出如同对抗外敌时那样的气势,呐喊声顿时响彻天际。
村学的大门没挨过众人的冲撞,门板直挺挺地砸在地上,李阿翁挥刀冲进去,只见麻三手里捉着的正是李四郎。
李四郎瞪大了眼睛讷讷地看着李阿翁,不哭不闹,三人一时间就这么对峙起来。
李阿翁手里的刀微微颤抖着,他轻轻地吞咽,喉头一动,却不知要说什么安慰自家的小孙孙。
麻三蓬头垢面,面上还鼻青脸肿的,看来在山匪之中混得也很不好。他手里的尖刀就紧紧贴在李四郎的颈上,只需稍稍嵌进去一分,小孩稚嫩的皮肉顷刻间就会破裂开。
一边的山匪闲情逸致地打趣他:“麻三,你这种时候竟然有胆了!如果能回去,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麻三刀锋一转,直接人首分离。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叛”骇住了。
只见“麻三”就这么把李四郎扔给李阿翁,随后他掀开挡着脸的头发,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阿翁,是我。”
李阿翁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热泪盈眶,是李二郎!!
“二兄!”李四郎糯糯地喊,李二郎马上知道他的意思,连忙抬手让他出去:“你跟阿翁出去,等我杀了这些山匪,就带他们出去。”
与李阿翁一同冲进院子的男丁立刻了解状况,这个“麻三”是李老翁的孙子!
竟然在村学里潜伏了这么久!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