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到长乐宫时,宫婢柳香大喜,赶紧进去禀告孙贵妃。
初云公主在床前服侍,孙贵妃听得元佑前来,咬牙起身,命丝言服侍自己装扮,且不让柳香前去请元佑进来。
初云公主惊惑:“母妃,来的不是父皇,你病重,何必起身,且躺着罢。”
孙贵妃看看懵懂不经事的女儿,拉住吩咐:“初云,你先回去,母妃今日有话与哥哥说。”
初云公主不知何事,只得答应,出来时,见元佑立在宫门外,心有愁绪,便拉住元佑衣袖:“哥哥,你来了,母妃可想念你得紧。”
元佑失笑:“是吗,她怎么样?”
初云公主见元佑冷面冷语,不好安慰,只得道:“母妃近日患了头疼,卧床不起,太医说是忧思太过,吃药总不见大好,你待会进去,好好与母妃说话。”
元佑听得忧思太过四字,又想到太宗训示,当真五味陈杂,木然点头答应。
不多时,柳香出来迎接元佑:“殿下,娘娘准备了你爱吃的佳肴,快请进罢。”
元佑进内殿中堂便见孙贵妃端庄立在台阶上,姿容美艳,不禁皱眉,躬身行礼:“母妃安好。”
孙贵妃见元佑形容憔悴,哪有往日的高贵雅致,想到夜夜来梦中的慕容嫣雨,半响出言:“起身罢,下朝还未吃饭罢,本宫准备了几样你喜欢吃的小菜,进来罢。”
元佑起身缓步跟随,丝言等人准备得亦差不多,全都笑脸相迎,两人坐了。
孙贵妃面带喜色,吩咐丝言服侍元佑用饭,元佑挑拣着吃了几口,味同嚼蜡,开口道:“皇妹说母妃重病,卧床不起,儿子瞧着母妃,气色倒是大好,可喜可贺。”
孙贵妃闻言微怔,丝言忙道:“殿下却错了,娘娘是听说您来了,忍痛正色衣容迎你的。”
元佑觉得可笑:“是吗,母妃大不必如此。”
孙贵妃吩咐服侍侍婢下去。
元佑知孙贵妃有话要说,亦放下筷,端正姿。
孙贵妃道:“皇儿觉得本宫不必如此?”
元佑瞧孙贵妃神色端肃,心中微凝,亦应声点头。
孙贵妃知元佑虽进宫来见自己,却不情不愿,语带讥讽酸意,心中委屈惊怒却强压下去,笑道:“皇儿却想错了,皇儿以为母妃梳妆巧扮正容色应该等你的父皇,对吗?”
元佑不知其意,没有回话。
孙贵妃怒声铿然有力,掷地有声:“母妃装扮不为你的父皇,不为初云,却只为你!”
元佑闻言如当头棒喝,脸颊变红,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嘶哑道:“可母妃,儿臣之妻子何其无辜。”
孙贵妃凤目有泪:“如果,母妃告诉你,慕容嫣雨她早已病入膏肓,一个月前太医去你王府问诊,断其只有两个月寿命,只是却瞒着你呢?”
元佑惊愕,这如何能信!
孙贵妃声色软了几分,全无往日的凌厉:“母妃承认,我不喜她,早年也动过取她性命的心思,但是,知其寿命有限,母妃即使如你所想,心思狠毒,也没想过再害她,明雪、绿筠最后害她性命,并不是我的旨意,母妃感谢皇儿刻意隐瞒,保全了母妃名声,敬你一杯。”
元佑忽然觉得眼前的母妃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遂饮下一杯,当日仵作验尸,已查出嫣雨为烛台所害,而后细查出乃明雪、绿筠所为,伤心绝望之下,与孙贵妃间隙已生,仍费心安排年轻仵作进了左神卫营作军医,只为保全孙贵妃名声,只是听母妃意思,却是那两恶毒女子所为。
孙贵妃道:“我有逼迫之意,却无杀她之心,你也已暗中杀了那两婢子为她报仇,我们母子亲情,你可能原谅母妃吗?”
元佑听孙贵妃声音已接近哀求,心中哀恸不已,原谅二字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孙贵妃惨笑,忽闻宫外乐曲声,却似乎是从李妃宫殿传来,幽幽道:“元佑,母妃本心并非如此,在成为你父皇的妃子之前,也曾似你的妹妹,天真浪漫,可是帝王之家,不论是身在后宫的母妃,还是作为天子之子的你们,都是一条血路,今日是你父皇劝你来的罢,母妃净面后的自己,你可瞧见过?”
元佑摇头,不知其此话何意。
孙贵妃哂笑:“连你的父皇,也没有见过,你说母妃不必如此,宫中年轻美貌女子越来越多,以后,母妃就是想如此,也没有几年了,你可懂?”
话说至此,元佑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呢,心结去了大半,遂放松口气:“那些嫔妃,怎可与您相比?”
孙贵妃嗤笑:“男子多爱美姿颜,何况你父皇正值盛年呢,若你他日为君,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