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怀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烦意乱,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萨满说的是对的,唐人的确一向这么做,可是那又如何?这和自己的前途并不冲突呀!以契丹人现有的力量,距离引来唐人的猜忌还早得很呢!等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早就已经去世了。
“这都是你的想象!”大庭怀恩反驳道:“而且就算这是真的那又如何,我们契丹人还很弱小,唐人不会对我们下手的!”
“呵呵!”萨满笑道:“是吗?乞儿迷你有太久没有回来了,对部落里的情况不了解呀!你可以问问你的父亲,现在你们部落有多少人口了?”
“父亲?”大庭怀恩向父亲投以咨询的目光,老人咳嗽了一声,露出了骄傲的神色:“现在已经有六千多帐,马有两万多匹,各色杂畜数不清,少说也有二十万!”
“这么多?”大庭怀恩吓了一跳:“我上次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只有不到三千帐吗?怎么会有这么多?”
“是这么回事!”老人笑着解释起来,原来唐灭高句丽之后,从长白山到大小兴安岭之间的广袤土地都陷入了巨大的动荡,许多高句丽人、靺鞨人以及各种小部落为了避免战乱,都逃到了相对于比较安定的契丹人的地盘。这些流民中有相当一部分过去是过着农耕定居生活的,都有颇为丰富的手工业、农业生产经验,对于生产力和文化水平还极为落后的契丹人来说不啻于天上落下一个大馅饼。
各部纷纷将其编入自家部落,自然实力大增,像大庭部这种汉化较深的干脆将过去种地的汉人、高句丽人、靺鞨人以五户为一帐,每帐划给他们数百亩荒地,任凭其开辟垦殖,甚至还借给其开荒用的牲畜,等收获后用谷物归还。到收获之后每家只需要收粗谷三斗,谷草三捧,麻布五尺,即无劳役也没有兵役。这样一来,流民十分高兴,而契丹人不但可以得到过冬的粮食,还能从流民手中获得许多自己无法生产的手工业品,其户口数和实力自然大大增长了。
“所以你明白了吧?”萨满叹道:“世事难料,如果战争这样持续下去,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流民逃到我们这里来,而我们契丹人也会随之变得强大。在唐人还没打败新罗人和靺鞨人之前,他们自然会对我们很友好,但当唐人打败了新罗人和靺鞨人之后,我们在唐人眼里就会很碍眼了!”
“那萨满你打算怎么办?和新罗人和靺鞨人结盟,一起对抗唐人?”大庭怀恩冷笑道:“三只兔子联合起来就能打赢一头猛虎?这简直太可笑了!”
“如果只有我们三个当然不成,但唐人自己的主要力量在西边!他们在和吐蕃人打仗,你应该很清楚!”萨满笑道:“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我们抓住了,就能像唐人的祖先一样——”
“唐人的祖先?”大庭怀恩愣住了,不解的看着对方。
“武川呀!唐人的祖先不是曾经当过大魏的戍卒,就在武川,那儿比咱们这里还要更靠北,更荒凉呢!”
大庭怀恩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唐军呆了这么久,自然听说过李家的龙兴之地在那儿——其实何止李家,北周的宇文氏、隋的杨氏以及赫赫有名的八柱国十二大将军有一大半祖上都是来自北魏帝国在朔北设立的这个小军镇,用风水学的角度来说,只能说当地是帝王之乡,龙气荟萃,旷古未有。而武川位于今天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以北,阴山北麓,而契丹人的牙帐在今天内蒙古东南部的通辽市,显然武川要比契丹人的牙帐荒凉多了。
“萨满你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大庭怀恩弄懂了萨满的意思,脸色愈发变得冰冷起来,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他父亲见状,赶忙伸手拦住:“乞儿迷,这里是牙帐,萨满更是通灵之人,不可用刀剑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