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吉祥一路催逼着黄包车车夫,终于赶到韬朋路三百一十三号教会抚育院,十公里的路程用时两个多小时,把车夫累得差点跑吐了血。
顾不得怜惜车夫,夏吉祥抛下一枚银洋就跳下了车:
“在这等着,回来车钱加倍。”
车夫剧烈喘息着,伸着手央求:“老板,不能给再给点定钱,吾弗好该这里戆等呀!”
夏吉祥三步并作两步,已经跨进教堂大门,因为不是礼拜时间,教堂里空无一人。
他急匆匆穿过走廊,猛地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见到一位穿着修女服装的中年亚裔妇人,正在书桌上誊写书稿。
夏吉祥贸然闯入,一双眼睛闪着烁烁寒光,游目四顾,神态很是不善。
中年修女抬头望了他一眼,扶着眼镜从容问道:
“请问这位先生,您要找谁,有什么事?”
夏吉祥很不客气的反问:“你是院长吗?”
“我是妇女节制协会的石美兰,暂时负责管理日常事务,说是这里的负责人也没说错。”
说来也是神奇,夏吉祥本来满怀煞气,携枪而来,稍有不对就要动用武力,但只和中年修女对视了一眼,
就直觉认为她为人正直,不会轻易骗人,值得以礼相待。
于是他收敛了气势,向中年修女深施一礼道:
“对不起嬷嬷,我孩子丢了,太过心急失了分寸。
请问嬷嬷,你们这里收没收到一个弃婴,从汇山码头那边送来的,我是孩子的生身父亲,弄丢孩子就是今天下船时刚刚发生的事。”
中年妇女没有马上回答,她扶着深度眼睛,认真的审视夏吉祥足有两三分钟,感受到夏吉祥那种发自内心的焦急,方才摇了摇头说:
“对不起,没有。我们这里每一个收容的孩子,都要经我的手登记备案,详细记录各项细节,以备孩子亲属前来查询。
而今天正是我负责值班,我可以确定的告诉您,先生,迄今为止,我没有得到任何新的收容报告。”
“您真得确定吗,石女士?”夏吉祥质疑道:“我的孩子确实是在码头上丢了,而汇山码头距离这里最近,我是说育婴堂,不是教堂,
孩子会不会已经送过来了,院里照管婴儿的嬷嬷还没报上来?”
“不会弄错的,我们的工作很严谨,”石美兰女士郑重回答:
“我们抚育院分为四院八部的办学格局,四个分院分别位于杨树浦留春里、榆林路高廊桥的蒋家浜,还有小沙渡的洪寿坊。
年幼的孩子经过登记后,会分到婴儿部,那里有专门的医护保姆,照顾婴幼儿的生活起居,设有适合幼儿学习和游戏的活动教室。
而小学部则采取新式学制,配备专职教师及相应的教学设施,此外抚育院还设有德育部、工艺部、夜校、诊所及妇产科,
收容无家可归的孕妇,为孩子们提供教育、医疗以及生活保障。
而您的孩子如果真送到这里,我一定会有记录并及时归还给您,毕竟我们这里收容数量有限,要尽量节省资源,救助更有需要的孤儿。”
“ 哦···是么······唉~~~~”
得到院长的肯定答复,夏吉祥不禁情绪低落,紧绷的神情随着松懈,顿时感觉一阵阵头晕目眩,这是体内余毒未清的虚弱反应。
他怅然一叹,踉跄着转身离开,准备奔赴下一个福利院。
中年修女望着夏吉祥挺直的背部瞬间佝偻下去,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觉得一个丢失孩子的父亲,才会如此伤心绝望。
她感同身受,同情心油然而生,心里一个猜想便脱口而出:
“先生等一等,我知道虹口圣心堂附近,有一处法克拯亡会设立的弃婴收容所,它距离汇山码头更近,收得婴幼儿也更多一些,
您去那边可能会有消息,但是得快一些,去晚了恐怕······”
“我知道了,谢谢!”
夏吉祥立即加快脚步,冲出了教堂。
他刚走不久,一位年轻修女跑进办公室,急声报告说:
“院长嬷嬷!不好了,刚才进来那个男人,他把咱们后院卸货的卡车开走了,说是征得您的同意,可是司机被他强行扯下来,腰都扭伤了,您看要不要报警?”
“不用那么紧张,特蕾莎,他是名父亲,着急是因为丢了孩子。”
中年修女站起来,缓步走到窗口,望着虹口区方向,平静的说道:
“不要打电话报警,我相信,他会把车还回来的。”
······
夏吉祥开着印有教会标志的卡车一路疾驰,先经过通北路、塘沽路,又转往吴淞路,半个多小时就来到南浔路。
在路上遇到好几支日军巡逻队,都没有拦截阻碍卡车的行进。
圣心教堂位于南浔路二百四十六号,是一座西班牙风格的法国老教堂,也是租界里最早的天主教堂。
因为神父对日本人非常亲善,早期吸收了很多日本侨民入会,虹口警备队给了圣心教堂很大便利,允许教会卡车穿越租界,每日外出采买蔬菜和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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