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 纸上的温度,眼里的景色

在这一系列的设计中,张晨找到的魂就是“藏”,而不是“跳”。

不留痕迹地“藏”,就像一只蝉,藏在夏天浓密的树叶间,把建筑“藏”在周围的环境里,人“藏”在建筑里,并且很安逸于这种“藏”。

张晨觉得,一幢人不想在里面久待的房子,你就是再漂亮,也是没有灵魂的。

张晨双手抱膝站在那里,呆呆地盯着面前的这些设计稿看,他隐隐地感觉好像还缺少什么,不是设计上的,又好像是设计上的,具体是什么,张晨不知道。

张晨走到窗前,盯着外面看了一会,他看到下面江南运河无声地流着,环城路上的人车也无声地移动着,就像默片,从这里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顶,这么多人里,就是没有一个人会抬头看看,不过,就是他抬头看了,他可以看到蓝天和白云,就是看不到楼上有人在看着他。

张晨几乎每天都会看到下面的这条运河,运河好像是日日相同,但蓦然回首的时候,才会发觉它已经变化了很多,这种变化,大概就是时间吧。

运河的水变得越来越清,但运河上的船,已经越来越少,很多船已经不能在江南运河里通行,不光江南运河,所有的运河,甚至所有的河里都不见了它们的踪影。

有些是政策性的限制,有些是它们自己,自动就消失了,比如以前经常能见到的运粪的船,船舱里装满了粪,船没到,臭味早就已经飘过来,船过去了,臭味还久久地弥留在空气里,真是一路招摇啊。

他看到对面“锦绣江南”的写字楼里,大家都在明晃的灯光里忙忙碌碌的,每一家公司,就像一个家庭、一个人,都有外人不知道的悲欢离合、聚聚散散,老倪曾经在这里,现在不在了,那个黄总曾经在这里,现在也消失了。

瞿天琳曾经在这里,但是现在,瞿天琳每天都在下沙厂里,这里现在是由小安在负责了。

每家公司也和人一样,有气数,气长的现在还活在这里,在明晃的灯光下忙忙碌碌,而气短的,已经做鸟雀散,都沉入了黑暗里。

张晨在窗前站了一会,脑子里一片清朗,一片清朗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大脑就像是钟摆那样停摆了,看着还在,其实已经不动。

他走回到那一片的设计稿前,盯着看,还是感觉到缺了一些什么,但缺什么,他想不起来,发条已经彻底地松弛了,钟摆停在那里纹丝不动。

张晨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了沙发那里坐下,呆呆地盯着面前的茶杯看,茶杯的盖子已经掀开,在茶杯边上,底朝天地躺在玻璃茶几上,张晨伸出手指按了一下,杯盖骨碌一下打了一个圈,张晨又按了一下,杯盖又打了一个圈。

张晨一下一下地按着,杯盖骨碌骨碌地转着,陶瓷和玻璃接触时发出的声音,有点刺耳,让人牙根发紧,又有点沉闷和无聊,让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