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桂花,可能是在公园里,也可能是在街道的两边,更可能在小巷深处的一个个院子里,还有时候,孤零零地一株,它就站在某一个街角,或者街边的商户,搬出来放在门口的花盆里。
这无处不在桂花香,让杭城在这个季节,变成了一个有些甜腻的城市。
刘立杆深吸口气,走向那扇小门,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开了门走了出去。
刘立杆特意问赵晶晶要了一把这小门的钥匙,就是为了在这样的夜晚,走过去小门那边的楼顶花园。
整个的楼顶花园,阒静一片,只有二楼通往楼顶的,楼梯口的那一盏灯还亮着,花园里其他的灯都已经灭了,边上的那三幢写字楼,除了邮电局的那幢楼,最顶上的三层还亮着灯外,其他的房子和楼层,也是一片漆黑。
那三层是邮电局的机房,不仅灯亮着,还隐隐约约传来电流滋滋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夜显得更深,也更安静。
体育场路上,只有偶尔的几辆车穿过,它们也只是默默地沙沙开着,司机连喇叭也懒得按一下。
刘立杆到了他经常站的那个栏杆边,现在想起来了,这也是他不喜欢搬离这里,去米市河边排屋的原因之一,住到了那里,你半夜起来,只能在米市河边走走,半夜走在米市河边,怎么看怎么像是王国维和老舍,连保安看到,大概都会在后面悄悄跟着。
住到了那里,这大半夜的,又去哪里看杭城中心,看这夜色中的杭城中心啊?
杭城中心钻出了地面之后,晚上就不用再加夜班,整个工地安静了下来,在夜色中蹲伏着,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巨兽,刘立杆很喜欢在夜色里这样看着它,感受着它,他就喜欢它这种对这个城市虎视眈眈,但又沉默不语的样子,这才是力量,无声的力量。
杭城中心安静下来之后,体育场路对面的那幢楼房,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往外面扔酒瓶子了,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深夜,被人骂成是傻逼了,大家友好地相处。
杭城中心,长得已经和对面的那幢六层楼的房子一样高了,接着,那房子会到杭城中心的胸前,腰部,臀部,大腿,膝盖,最后滑落到杭城中心的脚踝,你想扔酒瓶的时候,也高攀不起了。
刘立杆抽着烟,烟在晦暗的光线里一明一暗的。
隔壁,那两幢写字楼的院子里阒无一人,空荡荡的,所有白天忙碌的人们,现在都已经进入了梦乡,那是他们的梦乡,不是我刘立杆的,我刘立杆喜欢这个时候,倚着这个栏杆抽烟,烟火一明一灭的。
隔壁邮电大楼的院子里,一个保安,大概在保安室里待烦了,走了出来,距离有点远,他没有看到刘立杆,一个人在院子,踢着地上的一个空盒子,偶尔,还大声唱出了一两句歌,断断续续,把好好的一首歌,唱成了一串香肠,一截一截的。
刘立杆想到了在海城的时候,滨涯村那个天天在打台球的鬼,他就是喜欢这样,在打台球的时候,蹦出来一句两句的,不知道这个鬼现在还在不在。
刘立杆猛然地又想到了刘芸,真的是好久了,一点也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又会去哪里了,南京如今已经是刘立杆很熟悉的城市,但南京没有刘芸,刘芸离开海城的时候,和他说要去南京,但刘芸一飞,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