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见到了盘坐在床上,手捧玉简钻研道藏的赵宏笙。
根据强调过无数遍的常识,修仙者排去体内杂质与毒素,重炼五脏连通灵气,因此只要不是练了什么邪门功法,无论男女都不会长得难看,身体也是匀称结实的。
赵宏笙其实算得上是个帅哥,在刚入宗时还有点痞气以及几分张狂。
但赵延看到他时,他只觉得自家这个侄子这段时间变化太大了。
眼神里没了不可一世的傲气,讲话时也没了那种左顾右盼摇头晃脑的姿态,也没有以前那般动不动就撇嘴甩脸的习惯。
一眼看去,赵宏笙整个人给人的第一气质便是——不卑不亢。
据回春堂弟子概述,二人对话大概如下:
“大伯,你来了。”
“宏笙,你……变得太大了,打魂鞭按理说是不会影响心智的。”
“大伯,原本我确实气急,传讯家里想让您帮忙,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看明白了。”赵宏笙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缓缓陈述:
“此前,我的目光一直在峦州,身心也在峦州,从来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因为在峦州有爹娘护着我,有您护着我,有族内那么多长辈宠着我。”
“这些年,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我已经忘却了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乾坤奥妙无穷、浩瀚星河璀璨。”
赵副门长默默用化神修为观瞧,在得到这是自己侄子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赵宏笙没有发现大伯的神色有变,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曾经以为赵家很大,赵家也确实很大,大到能够让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哪怕你们告诉我凌云宗不是我能撒野的地方,我也充耳不闻。”
“无他,习惯了。”
“直到我碰上了肖铭,我才算遇上了克星,我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被他击碎了——我的亲爹是化神,可他爹是威临神州的肖真君;我是赵家的五公子,可他是整个东南的少主;我在凌云宗是个外门弟子,可他是堂堂元婴境长老。”
“我头一次觉得如此的无能为力,直到挨上打魂鞭之后我才明白——我奈何不了他,整个赵家也奈何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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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赵宏笙下了床,将目光放到窗外:
“他太强、太高,可他眼中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强,他说‘家父肖定方’的时候没有骄傲和自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您知道为什么吗?”
赵延此刻的嘴角略带笑意,但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赵宏笙叹道:“他是东南王之子,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天下无敌。”
“这些日子我打听了,他并没有如我想的一样专横,而是在内外门颇具盛名,而且还都是干实事的盛名……明明我与他都是世家出身。”
说到此处,赵宏笙将身旁案桌上的玉简递给了赵延:
“大伯,这玉简名叫《闲话杂谈》,是肖长老写的,也是他叫人转赠给我的,这里面记载了两篇故事,一篇叫井底之蛙,一篇叫夜郎自大。讲的是一只身在井里,觉得天和井洞一样大的青蛙,还有一个不知济国与夜郎国谁大的国主。”
“世上没有什么夜郎国,更不会有好奇天有多大的青蛙。”赵宏笙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在点我!”
“明明都是世家子弟,可为什么他不靠大把撒灵石就被那么多弟子真心爱戴,为什么他能写出这样的故事?他才不到百岁啊!”
赵延问道:“你在不忿?”
“不,我在羡慕,以一个同样不到百岁的修士的身份,我甚至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钦佩。”
“你几个哥哥也是这样的人,怎么不见感染到你。”
“因为他们再怎么打我,也还是自家人,管教都是关起门管教的,实际上还是在护着我的面皮,但恰恰只有落了我的面皮,才真正打痛了我,也才真正打醒了我。”
他看向赵延,叹道:“大伯,浑浑噩噩的日子我过得够多了。”
“那你想?”
“我想修炼,我想靠自己拼一把,而不是当一个只会拿家族炫耀,坐井观天的青蛙。”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