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马前马后

当初在《四郎探母》中扮演杨四郎,戏中的铁镜公主非由名旦胡喜禄扮演不可。

有一次,开戏的时间已经到了,但是胡喜禄还没有来!

原来是派戏的人出了岔子,管事的只能去找余三胜,看看能不能找别人来替一下。

余三胜一边向着台上走去,一边嘱咐道,

“去找喜禄!”

余三胜就这么上台去了!

但凡看过《四郎探母》的都知道,虽然这出戏一开始是杨四郎的独角戏,但是并没有太长的时间,差不多十多分钟,铁镜公主就要上了!

然而,余三胜沉着的走上台,打引子,念定场诗,然后开唱大段的西皮慢板,

“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

到了后面,有四个排比句,也就是后世最常见的四个“我好比”!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

“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

“我好比浅水龙被困沙滩——”

唱着一段的时候,余三胜看了一眼上场门,催场师傅明白什么意思,于是就喊了一声“马后”,意思就是胡喜禄还没有来,您还要再顶一会!

而余三胜熟读《杨家将》,更是编词编腔的高手,要知道,他可是现代京剧的奠基人之一,实力绝对毋庸置疑!

结果,余三胜就接着唱了下去,

“我好比东流水一去不还——”

“我好比中秋月乌云遮掩——”

甚至在过门的时候,管事的大汗淋漓的表示,要不换人吧,后台已经有人化好妆等着上台了!

但是,余三胜示意管事的,不换,就等胡喜禄!

头铁如斯啊!

好在这些“我好比”全都是西皮慢板,这要是快板,估计要唱吐血了!

结果,一连唱了74个“我好比”,才听到催场师傅说胡喜禄到了!

余三胜不慌不忙的,这才开始正儿八经的唱下面的词!

胡喜禄也是草草的化了妆,正好听到余三胜最后一句唱完。

“丫头,带路哇——”

这才算是化险为夷,戏,也照常的演了下去!

后来有人问余三胜,要是胡喜禄还不来怎么办?

余三胜表示,我好比定了80句为度,如果喜禄再不到,我就改唱为念白,历叙天波府家事,可以整整说上半天。

这当然是因为余三胜的实力足够强,文化素养足够高,临场反应足够快,才有了这件传为梨园佳话的典故!

而此时,由于林牧还在赶装,催场师傅也是只能让叶盛兰在台上多抻点时间!

叶盛兰也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动作尽量做的慢一点,但是每一个动作都做的十分扎实!

甚至在骑上马之后,还来了一大段的念白,表明自己现在的心态!

不少后台的演员听的都是赞不绝口,这就是好演员啊,临时加词,还能加的这么贴切。

台下的戏迷们都是行家,虽然没有听到“马后”这句话,但是,看到叶盛兰的表现,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但是,戏迷们也并没有苛责,反而是乐见其成。

因为叶盛兰的这些东西都算是白送的。

白送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啊!

你有本事来74句“我好比”,戏迷们也只会叫好!

终于,后面的林牧换好了戏服,催场师傅也是冲着台上喊道,

“马前!”

意思就是后台准备好了,快点结束吧!

叶盛兰也是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念白做了最后一句总结,意思就是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走了!

一挥马鞭,叶盛兰下台去了!

……

家院前来禀报,说韩信已经弃官逃走了!

林牧之前穿的蟒袍,那是官服,是上朝或者办公时的装扮!

现在回到家里,那就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褶子,头上的盔头也换了一个。

听到家院的话,林牧顿时一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林牧一搂自己的髯口,颤抖着右手指着家院,嘴里想要说什么,但是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连着三次,林牧将此时萧何那种痛心疾首的感觉演得是惟妙惟肖!

台下的戏迷们也都是被林牧的做派给惊到了,霎时间,叫好声四起!

唱念做打,任何一个方面,只要你能够做到最好,都能够让戏迷们感觉十分的享受!

家院带着林牧走了个圆场,两人就来到了韩信官服和官帽的桌子前。

看到这些东西,林牧不由得顿足捶胸!

这么好的一个人才,就这么走了!

如果此时汉朝已经成立,那么人才不人才的,就不会那么重视了!

而现在的情况是,刘邦已经被赶出了咸阳,而且前途渺茫,正是用人之际!

萧何作为汉朝未来的丞相,眼光和判断都是高人一筹的,隐隐中就觉得韩信这个人,不可限量!

所以,才会在韩信离开之后,如此的痛心疾首!

看着韩信在墙壁上留的诗句,林牧背对着戏迷,双手快速抖动,将水袖拢住,背在了身后,肩膀一塌,从身后看,感觉这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

看到此处,台下的戏迷们也是深深的感受到了萧何的绝望和无奈!

然而,萧何毕竟是萧何!

林牧猛地回头,看向了家院,急切的问道,

“那韩将军是怎样的打扮,往哪道而去?”

“韩将军身背宝剑,胯下青鬃马,直奔东门而去!”

“待我赶上前去!”

家院一把拉住了林牧,问道,

“相爷,你是骑马呀,还是坐轿哇?”

听到这话,本来还兴致勃勃的林牧顿时神情一垮,哭丧着脸,一抖水袖,说道,

“来不及了呀!”

是啊,人家韩信都骑马走了多长时间了,你这怎么追的上啊!

林牧焦躁的在台上四下的踱步,将心中的那种苦闷全都表现了出来!

“哎呀且住!”

林牧突然驻足,将水袖一拢,说道,

“韩信不辞而别,君臣东归何日!也罢,我不免去到东门,问个明白,再作道理。”

不管怎么样,先去问问情况再做打算。

胡琴声响起。

“听说韩信他去了——”

“不由萧何心内焦——”

“三番两次把韩信保——”

“大王不用为哪条——”

“此番韩信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