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记下,皇帝对她那呆板无趣的模样并不满意,反而对丽妃那般的灵动女子情有独钟。于是,她决定,不仅要将这份呆板坚持到底,更要细细研究丽妃的一举一动,力求在笨拙中寻得一丝生机。
回宫的路上,帝后同乘,百姓依旧夹道相送,但多了几分戒备与疏离。沈茴无意间的一瞥,却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她的父亲与母亲。他们相互搀扶,眼神中满是对女儿的牵挂与不舍,穿过人海,直勾勾地望着她。那一刻,沈茴的心被深深触动,她未曾料到,父母竟会在此刻出现,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在寒冷的冬日里感受到了一丝慰藉。至于他们是如何得知并赶来的,沈茴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与牵挂。
难道说,自她踏出宫门那一刻起,他们便如同守护神般静默地守候在路旁,任凭寒风如刀,霜雪似箭,誓要等到她完成宗庙祭祀,再安然归来?在这漫天飞雪的寒冬里,每一片雪花都似乎承载着父亲沈小往昔战场上的英勇与不屈,却也在无声中提醒着他那双因战事而饱受风霜侵袭的腿,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煎熬。他的膝盖,曾在那硝烟弥漫中硬如磐石,而今,却连这凛冽的寒气都抵抗不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隐隐的痛楚。
沈茴的眼眶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出,那是对至亲无尽的牵挂与心疼。但她深知,作为一国之后,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动都牵动着万千人的心。于是,她咬紧牙关,将那份温柔与脆弱深埋心底,用指尖在掌心刻下一道道隐形的痕迹,硬是将泪水逼了回去。
“皇后陛下,您似乎有所不适?”皇帝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关切。沈茴轻轻一笑,以袖掩面,故作轻松地说:“只是这冬日的风,太过凛冽,吹得眼睛有些酸涩罢了。”皇帝闻言,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捕捉到那抹一闪而过的忧愁后,又淡然地转向了沿街的百姓,似乎并未深究。
沈茴侧首,望向远处父母那不舍的身影,她的嘴角缓缓上扬,勾勒出一个温暖而坚定的微笑,那是给予父母最大的安慰与力量。她知道,这笑容必须足够灿烂,才能穿透寒风,直达父母的心房,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坚强与安好。
随着龙舆缓缓前行,沈茴的视线中渐渐失去了父母的身影,她的心也随之沉了沉,但那份沉重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在她的心中,已经悄然种下了一个希望——按照宫廷的规矩,立后大典之后,她将以皇后的身份设宴款待群臣及亲属,届时,她便能再次与父亲母亲相聚。这个念头如同一束光,穿透了心头的阴霾,让她的世界重新焕发光彩。
而沈家夫妇,在龙舆远去的背影中,满是不舍地转身,正欲离去,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只见一名身着武将服饰的男子——赵畅久,匆匆赶来,脸上写满了焦急。他与沈小是战场上的老相识,交情匪浅。一番低语后,赵畅久的话语中透露出边关紧急的消息:雾兰山突发的雪崩,不仅阻断了通往陈州的要道,更可怕的是,关于此事的紧急奏报竟被司礼监截留,未能及时呈于陛下御前。这一消息,无疑让沈小的眉头紧锁,他停下脚步,目光穿过层层风雪,仿佛要穿透时空的阻隔,望向那远去的龙舆,心中暗自思量:在这波诡云谲的宫廷之中,他又该如何为家国分忧解难?
沈小的心中,本应是烈火烹油,与挚友赵畅久并肩,痛斥那宫墙之内,宦官弄权的魑魅魍魉,共商那拨云见日、还政于民的宏图大志。然而,此刻的他,灵魂仿佛被冬日里罕见的一缕温柔阳光轻轻抚摸,渴望的竟不再是朝堂上的刀光剑影,而是家中那一方小小的安宁天地。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脑海中浮现出孙女小瑾稚嫩而清脆的声音,正一字一句地诵读着《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那纯真的语调,如同山间清泉,洗涤着他被世事尘封的心田。比起那些让人心头压抑、不堪入耳的宫廷秘辛,这份来自家族深处的温暖与纯真,显得尤为珍贵,仿佛是他疲惫灵魂的唯一慰藉。
沈小缓缓抬头,望向天际,只见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沉重与秘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风,带着刺骨的寒意,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不仅是自然界的变天,更可能是这大齐王朝风雨飘摇、暗流涌动的未来。他心中暗叹:“这天,怕是要比往年更早地迎来寒冬的凛冽啊。”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记忆中的任何一年都要来得更加猛烈,风雪肆虐,仿佛是大自然对这乱世无声的控诉。沈小深知,这不仅仅是自然界的循环往复,更像是大齐王朝命运的缩影——表面光鲜,实则暗藏危机,不知何时就会崩塌瓦解。
“这天,终将如何变化?这王朝,又能支撑多久?”沈小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随即又被坚定所取代。他明白,无论外界如何风雨飘摇,他心中的那份对家的依恋,对孙女成长的期待,是他不可动摇的港湾。他决心,即使外面的世界再如何动荡不安,他也要守护好这份难得的安宁,让爱与希望,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前行的道路。
于是,沈小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心中默念:“家,才是我真正的战场。在那里,我将以另一种方式,为这乱世,留下一丝温暖与光明。”震惊,如同惊雷划破静谧的天际,赵畅久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沈小,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昔日里铁骨铮铮、誓死扞卫皇权的老将军。沈小的话语,字字如冰,穿透了他心中对于忠诚与牺牲的所有崇高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