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医从昨天晚上回家以后,就一直躲在被窝里,浑身发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会回忆起曹秀英的头颅。
徐强砍了好多刀,切割面并不完整,脖子前面的刀口紧挨着下巴颏,然后切割面向背部倾斜。
脖子后面并没有完全砍掉,后脖儿梗还连着一点皮肉。
赤脚医用黑色的面线一针一针的把曹秀英的头和脖子缝了起来。
赤脚医一夜无眠,睁眼到天明,满眼都是红血丝,如果不是有人去他家要他给孩子看病,他到现在都不敢出被窝。
听到村里的女人们谈论曹秀英,赤脚医又想起了昨晚的恐怖景象。
“胡郎中,你怎么抖这么厉害?发烧了?”有一个女子发现了赤脚医的不对劲。
赤脚医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双手神经质的摩擦着药箱的带子,他走了过去。
小主,
妇女们都奇怪的看着他,这郎中怎么跟中邪一样?
赤脚医心里想,我要说出来,不说出来,我会憋疯的。
“大妹子,你们、你们刚刚在说曹秀英?”赤脚医说话的时候,神情奇诡地看了看身体两侧。
他的神情太过怪异,看的这些女人心里发毛。
“怎、怎么了?”那个女子问赤脚医。
赤脚医睁着眼球都是红血丝的双眼,眼珠子似乎要夺眶而出,他的声音像是沙粒落在砂纸上,道:“曹秀英,不是自杀,她被徐强砍下了头!”
人们在听到可怕的事情的时候,不会第一时间尖叫,他们会感觉全身的汗毛倒竖起来,心里发毛,周身发冷,目光呆滞。
“啊!”几个女子尖叫了一声,不可置信道:“胡郎中,你可不要胡说!”
虽然徐强一直打骂曹秀英,但也不能把人的脑袋砍下来吧!
赤脚医的呼吸急促,说:“我我、我没骗人,昨天晚上,他儿子去找我,说让我缝个脑袋,缝一针给我三文钱,最后我整整缝了二百六十四针,拿了七百九十二文钱。”
赤脚医想到了什么,赶紧翻开斜挎着的木头箱子,说:“钱现在还在箱子里。”
昨天晚上到家以后,赤脚医几乎吓破了胆,哪里还能想起来把钱拿出来。
赤脚医翻出了一个灰蓝色的钱袋子,里面都是铜板。
赤脚医的娘得了大病,每个月的药钱都要赊账,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他是万万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的。
女人们尖叫着后退,看着赤脚医的神情像是见了鬼,须臾,她们一窝蜂的散开了,跑得极快。
赤脚医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大喘着气。
看到树荫落在自己身上,赤脚医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太阳光下面,即使晒的衣服发烫,他也不肯挪到阴凉的地方。
村里习俗,逝者要停灵三天,在第三天下葬,这三天每天都要哭丧,早一遍、晚一遍。
停灵三天还分为大三天和小三天,子时为新的一天开始,像曹秀英,是在七月十八的亥时二刻去世,即使还差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到七月十九,曹秀英也还是要在七月二十出殡下葬,这就称为小三天。
大三天就是,比如一个人死在初一的子时,那么初一是逝者去世的第一天,要在初三下葬,这就称为大三天。
奇诡异事的传播速度相当快,在七月二十号,已经传的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七月二十下午,曹秀英马上就要出殡,沿途围满了人,十里八乡只要在家的,基本都来了,可以称得上是万人空巷。
上安河村紧邻着徐村,自然也不意外,除了林海棠一家在华安县不谙世事之外,每户人都去了。
林海棠他们甚至都没听说这件事,这两天他们都忙着收拾县城里刚买的那套二进院,全家出动,晚上住在万客楼,白天收拾房子,把房子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大大小小的买了一个遍。
连顾默和顾芷兰都让他们去上学,跟着一起在县城待着。
打扫房子、装修房子是真的累,林海棠现在一进那座院子就头疼。
七月二十二,林海棠他们回到了上安河村。
家里人多,都坐在一辆马车里实在拥挤,林海棠干脆又买了一匹马,自己来回骑。
林海棠非常喜欢骑马,与马车并肩走着,还能跟他们聊聊天。
到了上安河村,林海棠看见村里的女人们围在一起,从表情可以看出,她们在共同唾弃着什么,简直是群情激愤。
走近了,可以听见她们在说:“那男的不得好死!狗日的!”
她们说的太激动太入神,都没发现路上多了匹马和一辆马车。
八卦,人类的天性。
林海棠也被勾起了好奇,她在人群里看到了林巧霞,就喊:“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