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要他坚持以余辉生为目标,必须放弃进攻优势而选择防御的被动一方就变成了凌耀。
呼——
凌耀左手将那架断裂的自行车车身压在徐文博的肩背上,借力腾空翻起,身形跳向徐文博的身前。
徐文博似乎早有预判,弓背蓄力;在凌耀悬空而无法着力之际,挥拳而出,正对向他的头颅!
然而他并没有在凌耀眼中看到丝毫的惊慌和畏惧。和拳刺相撞的也并非凌耀的鼻梁和眼睛,而是恰得其时的一道剑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剑和手刺之间响起,而徐文博的拳劲却成了凌耀落地前最后一处着力点,让他得以顺势将右手的自行车一并带到身前。
劣质的铁剑很快崩断弹飞出去,但那本就在意料之中。多亏这一挡,凌耀已经稳住身形,将自行车架在身前,阻下了徐文博向前的攻势。
不过徐文博并不就此罢休。右拳势歹,左拳待发。这一拳虽不如手刺那般带有极强的穿透力,却是推劲更盛。纵有车架相格,凌耀依然被冲击逼得后退连连,几乎一路向余辉生的方向撞去。
“把他带远点!老师你往他们那边跑!”
听见凌耀急促的喊话,余辉生连忙迈开脚步,却似乎是惊吓和疲惫作祟,只是从电线杆下向墙角挪了几步,便腿软得跌坐在地上。
一个埋头科研的老头,就算有些心理准备,又哪有机会亲眼见这种场面。能从海棠公园一路逃到老城区,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所幸凌耀很快用双手把住横杆,临到余辉生跟前,终于还是止住退势,稳住脚步,未碰到余辉生半分。
只是这退不再退,进却也难了。且不说身后再无多少撤布蓄力的空间,便是徐文博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这左拳还压在自行车上,右拳夹着手刺便是直接从钢架的缝隙里穿了过去,直捣向凌耀的心口!
凌耀眯了眯眼睛,只是微微弓背前倾;同时右脚一踩、一勾,让地上的剑腾空翻起,腾出右手来握住剑柄;躯干竟是丝毫不肯避让,倒是挥动右臂,带着剑向徐文博的脖颈动脉上砍去。
噗。
徐文博的动作更快一步,手刺深深地扎进了凌耀的肩胛骨,透出一芒尖刃来。大片大片的血迹瞬间从他灰色的卫衣下透出,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而凌耀的动作却似乎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薄薄的剑刃裹着猎猎剑气,每靠近徐文博的脖颈一寸,都仿佛让他的皮肤扎上一层细密的针。
徐文博只觉得背脊生寒,血液倒流,竟是下意识地松了松右手的手刺,整个人退避了半步。
银紫色的真气似乎有着让人麻痹的功效。只是一恍神,那剑刃便已经破开他的防御、切入他的肩膀。而他甚至没有调动真气抵御的反应,便看到一道深已入骨的伤口出现在自己的肩上,甚至剑锋还在向他的胸口延伸。
“哈——!!”
徐文博大吼一声,调动全身的真气向伤口汇聚,意图将破入血肉的剑阻挡下。
剑锋上的真气很快弥散不知所踪,恢复成了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道具假剑。徐文博见状,终于用真气将其震断,解除了最高等级的防备。
然而当他恢复思考,更是被眼前的情形惊得勃然大怒。
原本乘胜追击的态势被凌耀这一以伤换伤的打法撞了个粉碎,甚至说不清到底是谁伤得更重。
然而更让徐文博感到违和的,是凌耀的眼睛。
那双眼睛从始至终都如此平静——恐惧,胆怯,犹豫,没有;愤怒,激动,兴奋,也无。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一切都在掌控之下,哪怕是他身上正在渗血的伤口。
唯一有的,是悲悯,和悲悯背后所暗含的、对敌人的轻蔑。
就像一个“审判者”。
这比任何情绪都要让徐文博感到刺目。
他可以接受一个比自己更有力量、更懂技巧、更加顽强的敌人,但无法接受一个在精神层次上俯视自己的对手。
因为人总是最了解自己。肉体上的强大是徐文博可以争取的,而精神上的高尚却是他已经永远无法拥有的。不,别说高尚了,如果把他做过的事、杀过的人罗列出来,或许他在这个社会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他不能,不敢,接受任何“审判”。
他恼羞成怒,怒形于色。他在心中立誓要杀死眼前的敌人。
他伸出手去,试图重新握紧那柄没入敌人血肉的手刺。
接下来这个家伙还能用什么做阻挡?破碎的自行车架?只剩下半截的剑柄?还是那些离得那么远的剑?
他的敌人,已经没有了武器。
所以他绝对能……
“呼……”
他的右手重新抓到手刺握柄的那一刻,他听见了一声轻松的长叹,
“终于结束了。”
他的敌人似乎放弃了反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家伙早该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可与此同时,巨大的危机感却从他的心头升起。
滋滋滋……
又是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徐文博忽然毛骨悚然。他奋力握住了手刺,重重地往下压去。
然而,这并没有意义。
他看见银紫色的光拔地而起,听见哗啦啦如铁链拉扯般的声音,感觉到躯干和四肢瞬间麻痹。
一道巨大的剑的虚影锁在他的肩头,密密麻麻的真气锁链缚住了他的身体;而那些或弯折、或断裂、或破碎的剑,变成了一处处锚点,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地上。
整个画面,像是雨幕之下一笔擦地并拖曳飞出的荧光颜料。
他开始挣扎,开始咆哮。但他看见凌耀面无表情地拍开他动弹不得的右手,对他狰狞的表情视若无睹,转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余辉生,然后向他的身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