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耀瞥了他一眼,对这家伙的没皮没脸早已经习以为常。
萧霁年耸了耸肩,坐在了自己儿子刚刚坐过的地方。短暂的沉默后,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开了口:
“你真的已经决定……”
凌耀忍不住扶额:
“萧柳涵听不懂,你不至于也听不懂吧。我承认,知道自己以后只会走下坡路之后,我已经不想再等了。就算我不试一试,我也没剩下几年;如果试一试,说不定我还能离开芒生大世界,在凌兴然逃去的那个世界活下来。虽然这么说有点自私……”
“不。我当然知道。”
萧霁年打断了凌耀的话,
“你也一点也不自私。因为我也……无论你活在哪个世界,我也希望你能活下来。真的。哪怕我见不到。
“但是……你又有几分把握呢?如果是必死的尝试,如果你不去的话,你至少还能活五年!我只是希望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但最后又渐渐平息下来,以至于销声匿迹。
其实这都是徒劳。他早就知道,凌耀做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
而且,其实自私的是他。虽然嘴上他说只希望凌耀活下来,说再也见不到也没有关系。可他还是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能够在这个世界留得更久一些,更久一些。
因为哪怕凌耀可能真的在另一个世界或者,只要没有亲眼见到,他就会忍不住觉得那只是凌耀安慰他的一个善意的谎言。
但他不能那么自私。因为……
“阿年。我只是……有些累了。而且,和凌霖晗不一样,如果永远留在这个世界,我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再变得更强了。
“可是没有更多的力量,也没有更多的渠道,那么无论是了解凌兴然究竟是什么人,还是探索所谓‘剧情’、所谓‘系统’从何而来,明晓这一切的运转究竟依照着怎样的法则,我都无法再多推进半分——更不要说去打破那‘天命’。
“我想要向前,只停留在口头而没有行动,那怎么能行呢?
“更何况……我是剑修。可我已经……十八年没有碰过我的剑了。
“我可以忍受自己十八年不碰自己的剑,但我没有办法忍受,忍受它的余生也只能一点点被消磨、生锈,永无出鞘显锋的一日。
“因为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它最锋锐的时候,绽放最瞩目的光华。”
萧霁年没有说话。或者应该说,他已经不记得最后他说了什么。他只记得凌耀说完那番话时,眼中那锐利的光——这让他最后,只能沉默着目送凌耀的背影离开。
所以他知道,凌耀说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剑,而是他自己。因为剑修,本就不止是把剑道修到极致,更是把自己修成一把刚正不阿、锋利无比的剑。
而现在,这把剑终于有机会出鞘,展现他最后的,也是最耀眼的锋芒了。
他应该为对方感到高兴才是。
应该高兴……
“多大的人了啊都。他都走了,你才想起来哭。”
萧霁年低头,这才看到柳玉娅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我……”
“他不都说了不会死嘛。你相信他就好了,想那么多干嘛,哭个屁啊!”
柳玉娅皱着眉头,伸出爪子来拍了拍萧霁年的脑袋,最后张开怀抱,
“喏。丢不丢人啊。给你躲一下,别让小涵看见他老爹哭得那么丑。”
“……好。”
萧霁年俯下身去,抱住了那个柔软而温暖的身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