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寿由天定,即便是陆地神仙,也多不过二百寿,或多或少,长生之说,虚无缥缈。”
宫九川环顾众人,主动举杯: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天色已晚,诸位……”
他一开口,众人也纷纷起身,窗外风雪已微,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酒宴上,所有人默契的没有提及拜入龙虎寺内门的名额,依着惯例,这是要之后私下交谈的。
不过……
看了一眼如主家般拱手相送的黎渊,一干人对视一眼,不多的愉悦瞬间消散。
只有八万里,提着羊腿酒壶,摆了摆手,和方宝罗一同回了神卫军驻地。
临出院门时,有龙虎寺弟子送上丹药,一人一枚,黎渊也得了一枚,玉色瓷瓶内,丹丸如火般,十分耀眼。
显然受邀参宴者,与其余人的赠礼也有不同。
“这是龙息丹,属灵丹之列,有滋养体魄、夯实根基、纯化内气、气血,消弭丹毒之效。”
鱼玄机轻声解释:
“形有凡、灵之分,丹药自然也有,这枚龙息丹属上品灵丹,是门内‘灵丹堂’所炼,每年只开三百炉,因而少有外流。”
“好东西。”
黎渊揣进怀里,他本来是想和八万里等人一同回神卫军驻地的,被鱼玄机拦了下来。
“师父请你过去。”
鱼玄机态度有些变化,不再如之前那般冷硬。
“多谢。”
黎渊察觉到她的变化,自然语气也随之变化,点点头,又回到十五层。
酒宴已经撤下,宫九川独自一人坐于窗前喝茶,桌上还摆着一壶酒。
“宫师兄。”
黎渊拱手。
“坐吧。”
宫九川已懒得纠正他了,头也没回,俯瞰着风雪之中的德昌府,点点灯火,些微人声。
黎渊也不客气,入座,倒酒,等着他说话。
“宗师者,洞彻阴阳之变,身神贯通,自古以来,得宗师传承者,必成宗师。”
宫九川转过身来,眸光幽沉:
“门内盯着师叔传承的弟子、长老不在少数,之前师叔传讯于我的消息走漏,也是因此。”
“得宗师传承者,必成宗师?”
黎渊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说法,不过想想,他也理解。
旁的不说,能入宗师门墙者无不是天下英才,得宗师指点助力,能有成就似乎也不奇怪。
“你得师叔看重,等闲人绝无胆量对你出手,但也要防备有人铤而走险。”
宫九川淡淡说道。
“多谢师兄提点。”
黎渊心中微动,他能感觉到宫九川有些慎重,而以他的身份地位,能让他忌惮的,自然不可能是阎青猿等人。
那么,是龙虎寺内?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敢撩拨师叔虎须的也没几个……”
宫九川微微一顿,想起了师叔的健忘症。
要不是得了这么个怪病,又有哪个敢明目张胆的觊觎他老人家的传承?
“没几个……”
那还是有了?
黎渊倒是想问问那几个人是谁,但一转念还是没问,宫九川要是想说,也不会如此隐晦的提醒自己了。
“敢问师兄,此次龙虎宴上,哪几个能拜入内门?”
黎渊问道。
比起可能的觊觎,他更关心这个,准确说,是八万里能否拜入龙虎内门。
“嗯……这倒也不算什么秘密。”
一场龙虎宴过,宫九川态度也变化不少,换做之前,他大抵是拂袖而去,此时就不一样了。
他想了想,还是回答了:
“若无其他变故,应有四人,岳重天、林东平、言雄,以及花轻舞,但也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之后私下还要见几面。”
糟,大师兄落选了。
黎渊心下一沉,还是问道:“我大师兄他的禀赋根骨比那言雄、林东平还是要强上不少吧?”
“他年纪太大。”
宫九川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回答道:“论及武功,他如今是要胜过言雄等四人,此次参宴者,估摸也只有你和阎青猿能胜过他……”
他的评价很中肯,和黎渊所想差不多。
“但他大了其他人近二十岁,资质固然不差,但潜力终归有限。”
宫九川很平静。
因着黎渊,他能允许八万里入宴,但却不可能因此而让他拜入内门,龙虎内门极为严苛,他自己门下好些弟子都还在外门。
“这……”
黎渊苦笑,他多少也猜到了原因。
“能不能……”
“不能。”
黎渊一开口,宫九川就一口回绝。
“内门弟子可带家眷入宗,但要从杂役弟子做起,那八万里根骨不差,天赋也尚可,日后入外门并无问题,但内门……”
宫九川摇摇头,表示并不看好。
“这么难?”
黎渊皱眉不已。
八万里能成为神兵谷真传,其天赋根骨自然不差,若有绝学,炼脏都未必不可能,这都进不去内门?
“以八万里的武功,不少内门弟子其实未必是他的对手,但宗门选才,首重潜力。”
见他似乎有些不甘,宫九川索性点破:
“八万里并无宗师之望,哪怕一丝可能,也无。”
宗师潜力……
黎渊心下一震。
“大运五道,宗门万千之数,回推千年,数量还要多出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但只有五大道宗长盛不衰,何也?”
宫九川问。
“宗师?”
黎渊心下有些了然。
武道称雄的世界,决定地位权柄的必然是武功。
“我龙虎寺何以雄踞衡山道长达两千年?不是因为龙虎二军,不是因为十万弟子,而是因为代代皆有宗师、陆地神仙!”
“这,才是宗门的立身之基!”
宫九川伸手,黎渊给他倒了一杯酒。
“因而,道宗内门弟子,首重潜力,哪怕只有一线,宗门也愿意栽培,若连一线都没有……”
宫九川饮尽杯中酒水,心下有些怅然。
“原来如此。”
黎渊忙给宫九川倒酒,趁他此时有些微醺,他自然想多问一些东西出来。
等他清醒了,可未必还会和自己说这么多。
……
半晌后,黎渊才有些不舍的离开。
“这小子……”
宫九川打了个酒嗝,身躯一震,内气激荡间,一身酒意瞬间排空。
颜三星一进屋,差点被熏个踉跄,干呕着退了出来,满脸嫌弃。
这和拉出来有什么区别……
“换个屋。”
宫九川震落满身酒气,转身去了另一层酒楼。
颜三星进屋先开窗,深吸一口气,才看向脸色发黑的宫九川:
“师兄,伱留那小子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
宫九川轻哼一声:“宗门来信了?”
“对。”
被熏的差点忘了正事的颜三星这才回过神来,神情凝重:
“据说是从帝都来的,金翎鹰王信!”
“嗯?”
宫九川脸色一变:“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