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说是困,今天一整个白天都没再睡,他觉得自己还是虚飘飘的,吃饭也吃不出味道,很累很困,但是一闭上眼就感觉一种本能的紧绷,似乎一种危险正在靠近,然后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声音,更头大的是虞移早上说的那些话也加入了这一团乱七八糟里,东一句西一句的,吵的他的头越来越疼,头一疼眼前就失焦,躺着也难受,葛玥童又在房间里坐着,陈言更看不进去,想起来去走走整个人都是软的,干脆就这么干躺着一上午,偶尔感觉脑子清楚点了,就瞧瞧换班来陪护的葛玥童,葛玥童倒是注意力挺集中的,一直盯着屏幕敲敲打打,偶尔往自己这边看一眼,问问喝不喝水之类的,就和当时住院的时候陪护差不多。
虞移就不一样了,因为早上谈的不算很好,至少陈言觉得虞移不是很满意,所以这一整天都闭着个嘴巴不说话,像个小孩儿似的鬼鬼祟祟给葛玥童发信息,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手机上都嘀咕些什么,吃中午饭的时候也是这样,中午曹阿姨做的春饼,炒了好几样夹饼用的菜自行搭配丰俭由人,陈言还是就喝了一碗汤,昨天摔狠了嘴巴是真的疼,牙齿也跟着受了些影响基本使不上劲儿,稍微咬点东西就又酸又疼,好在中午的汤是鸡茸小米的羹,一碗下去也挺补充能量的。
吃完饭又是葛玥童跟着上楼,陈言看她眼睛底下青青的,知道肯定也是这段时间压根没休息好,他本来想说让葛玥童去午睡下没必要在这一直陪着,又一想估计说了也是没用,就还是拿着那本书在床边坐着,没一会儿就看到葛玥童在电脑跟前头一点一点的,困得东倒西歪的样子有点好笑又让人心疼,没一会儿,葛玥童也顶不住瞌睡,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陈言自己横竖是睡不着,又怕自己起来搞出动静惊醒了葛玥童,就有这么在床上坐着,不过葛玥童也没睡很久,半个多小时吧,然后就惊了一下醒了过来,醒过来转头就看陈言,看到陈言还在床上看书好像松了口气似的。
葛玥童醒过来以后,陈言可能也是干躺着实在是难受,觉得还是去书房待着更好一点,于是拔了管子起身去书房,葛玥童跟个尾巴一样跟着,把制氧机给推着跟过来了,然后陈言在阅读桌跟前坐着,葛玥童就在茶桌铺个摊子,陈言坐在桌前书是一点看不进去,他甚至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看书上的字,就只能盯着窗外一直发呆,脑子里声音乱七八糟的,让他一身一身出冷汗。
虞移午睡起来以后过来看了看,问葛玥童陈言睡了没,葛玥童说应该是没有,两个人声音压的低低的,陈言背对着他们坐着,有点无奈,又也只能陪着这两个小朋友玩这种监视与被监视的游戏,他有点悲伤的意识到自己想去精神病院住个院这种事居然执行起来都有一定难度,首先他得有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监护人,有些医院要求的是直系亲属,有些医院放的宽委托他人也可以,然后害的通过入院的一些检查,都是身体状况方面的,陈言感觉光这个监护人对他来说都有一定难度,向激川现在跟自己肯定不是一条战线的了,真悲剧,除了向激川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或者说压根没人可以选。
下午虞移到是没再过来,只有葛玥童经常盯着陈言喝杯水什么的,曹阿姨上来送了两次点心,陈言都没吃,葛玥童端着点心欲言又止,后来也还是没强迫或者劝什么的,只是放在了一旁,陈言中间也起来过几次,坐的累活动活动或者去个洗手间,有时候感觉心情平静了,书上的字也就能看清了,他就慢慢的看会儿书,他自己也觉得好像昨晚睡了一下,这个脑袋已经比起码昨天要好太多了。
曹阿姨准备晚饭的时候,葛玥童换了虞移上来,她去厨房帮忙,正好那会儿米新荷有空,虞移就支着个电脑和米新荷聊天,主要就是说说今天早上和陈言说了那么多话的事儿,虞移心里还有气,打个字键盘被敲得冒火星子,米新荷一边安慰虞移一边又替陈言着急,和虞移聊着天也在顺手查文献,两个高学历人才讨论问题的时候基本都还是走科研风的路子,以查资料为主,顺带也搜罗着自己的好友列表看看有没有可以摇的人。
虞移挺遗憾的和米新荷说这一次来,揍陈言学长一顿的计划又落空了,真的实现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米新荷赶紧对虞移保持理性的做法给予了高度的赞赏和肯定,聊着聊着虞移说起昨晚葛玥童坐在陈言身边然后两个人就靠在一起睡着了的事情,米新荷说也许是葛玥童是陈言不设防也很信任的人吧,待在一起会有安全感,虞移刚想说那我就是什么坏人吗我让他没安全感了?然后又一想就自己以前那个做法,对陈言来说自己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人,于是又把这话给咽了回去,这时候米新荷说她有个学妹男朋友就是以前心理学院的,导师还挺权威,她刚问了,可以把陈言的症状总结一下写个报告,带去给这位导师看一下,没准儿能收到一些有用的建议,写报告这事儿虞移还挺擅长,立刻就答应了,米新荷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了句你写的这个报告最后一定要童童看过并且同意才行,虞移也知道米新荷这是在担心自己因为带着情绪有失客观性,也答应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葛玥童上来喊虞移和陈言吃饭的时候,虞移正在对这份病状的报告做最后的调整和修改,陈言倒是还挺听话的,葛玥童一叫就跟着下去了。
陈言的晚饭主食是七宝山药糊,葛玥童和虞移吃米饭,曹阿姨做了四菜一汤,汤是炖的花胶,每人一盅,陈言似乎不太爱喝,尝了两口就没再动过,还是也没怎么动菜,山药糊吃了差不多一碗,早早下桌说是去院子里乘会儿凉,虞移不放心跟着过去看了看,陈言就是搬着个小凳子坐在了一条的围栏边,才又放心的回来吃饭。
吃完饭虞移出来陪着陈言在院子里坐着,葛玥童帮着曹阿姨收拾饭桌碗筷,曹阿姨拿出来一个砂锅坐在灶上,旁边的盆里泡着的是一大包药材,葛玥童能闻出来有桂枝白芍,都是发散的理气的,经过曹阿姨同意打开看了看,还能认出来山楂生姜大枣,貌似还有些法半夏,赶紧问曹阿姨这是谁的药,曹阿姨说这是之前陈言吃中药做理疗的时候,她问医生要的泡脚方子,医生说在已经不吃药或则理疗的前提下,可以泡一泡起到一个保健的效果,主要是疏肝解郁的,之前问过陈言陈言坚决不泡,说弄得一身汗会更难受,曹阿姨也没办法,现在虞移和葛玥童在,今天给陈言治的服帖不少,曹阿姨赶紧拿出来准备等下给陈言泡上,管不管用的,热水泡泡放松一下身体也是好的。
等陈言和虞移乘完凉进来,家里已经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了,药汤里的柴胡桂枝灸甘草味道还是挺独特的,连虞移都能闻出来,还问了句这是谁感冒了怎么在煮小柴胡汤。
陈言泡脚这件事虞移去盯着了,葛玥童在书房虞移的电脑上看虞移写的这个病状报告,葛玥童注意到虞移的电脑上贴着一个资产标签,估计是虞移自己的项目经费买的。说实话虞移这个报告写的是真有水平,用词书面准确、简明扼要、概括精炼,葛玥童认真看完连个错别字都没找到,也没什么要补充的,她有来回看了几遍,想要学习一下虞移这种简洁高效的行文风格,全部看完没问题以后,葛玥童用虞移的电脑把报告发给了米新荷,然后用自己的微信给米新荷留了言。
说好了今晚是虞移在陈言的房间里陪夜,毕竟两个男生住在一起会更方便一点,葛玥童也同意了,她又想起来昨晚跟陈言坐在一起,她正在看着陈言手上翻开的书页,一字一句的在心里默默的尝试着去翻译一下这本法家巨着,看看自己的语文是不是都还给老师了,结果却很不顺利,短短一小段就有很多不通顺的地方,她自己的思绪也跟着就跑远了,回忆起了自己的高中语文老师,还有很多高中的时候的事情,正当她在回忆自己好像已经把因为默写题扣分而被老师罚抄十遍的陈情表的要背诵的部分全忘光了的时候,突然肩膀上就轻轻靠过来一个脑袋,毛茸茸的头发,特别是头顶那一绺头发,挠的葛玥童脸都有点痒痒的,她感觉自己应该是脸红了,尽量轻和缓的伸头看了看,才发现陈言已经睡着了。
她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混合着洗衣液的淡淡香味,陈言似乎还在出汗,她感觉她肩膀上的衣服也有些汗湿,不过没关系,只要陈言能睡着就行,他是真的太需要休息一下了。
葛玥童怕自己的肩膀不够宽,等下陈言会滑下去,想找个什么东西垫一下,但是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给她用,拿手扶着很快胳膊就酸了,手一拿开又怕陈言掉下来惊醒了,折腾好一会儿干脆用自己的侧脸顶着陈言的脑袋,这样还挺舒服的,葛玥童又看着陈言手里的韩非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而且睡得特别香。
虞移盯着陈言泡完脚,然后又盯着陈言按照曹阿姨说的消了汗再洗澡,陈言洗完他再洗自己,折腾完已经快十一点了,折叠床曹阿姨给铺好了,虞移坐在自己床上,看着陈言还抱着那本他今天抱了一天的砖头厚的那本书,虞移还专门查了一下,是一本哲学方面的书,陈言选来助眠应该是会有些效果的吧。
虞移吹干头发,一看时间不算早了,床上的陈言抱着书还在看,虞移问了句学长咱们睡觉吗,陈言说了句好,把书放下眼镜摘了,像以往一样躺下了。
虞移最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床上的陈言闭着眼睛,说了句学长有事你就叫我,然后走到门口去把灯给关了。
黑暗一下就吞噬了整个房间,也吞噬了躺在床上的陈言。
虞移一关灯,陈言立马就把眼睛睁开了,不适应黑暗的双眼自然是出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陈言似乎立刻就闻到了去厂里那条路路边那些野花野草经历夜露之后发散的味道,耳边也好像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崇明和不知名的鸟的叫声。
陈言整个人都绷紧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他脸上的汗在顺着脸颊往脖子流,他努力的想要看清这片黑暗,却只觉得那把刀似乎就在这浓郁的黑暗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随时都要刺出,耳边又响起来一些杂乱的说话声,好像有人正踩着他的头,他闻到了体育器材室里那种人造海绵、人造革、各种塑料器械混合在一起挤压在空气不流通的房间里闷了很久的味道,然后耳边有人在疯狂的大笑,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却又动弹不得,他好像有看到向平川,蹲在自己面前俯首看着自己,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然后头上的那只脚就踩的更狠了,陈言嘴巴里又涌起了那股血腥味,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轰轰炸响,太多的人和事突然就同时出现,他甚至好像闻到了二手烟的味道,呛得他直咳嗽,然后有无数的烟头向他伸过来,烫的他体无完肤,他却动也不能动,他想挣扎,都喘不上气,那些笑声越发的扭曲起来,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呼啸,陈言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汽车碾过的蟑螂,被二维化以后紧紧的贴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甚至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憋死了,但是周围那些混合着无边黑暗的记忆碎片还在不断的翻滚着,那些扭曲的尖啸不断穿透着他的耳朵,他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感觉要被憋死了、淹死了、压死了……总之就是,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晚饭曹阿姨炖花胶,虞移在楼上书房里陪着陈言,说是陪着,气氛也是真的僵,虞移端着个电脑备课,陈言还是在看那本查拉图斯特拉,也不知道是不是书的内容晦涩,他看的很慢,早上看到现在天都黑了,也才翻出去两三页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