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孤城也听到了这话,心思一转已是明白过来,“你是说,他胸口的伤痕被易容术掩盖了?”
“不错。”江行远颔首,“可惜吴大人不许我再检查老魏头的尸体,只能等到了县衙再做打算。”
辛夷盯着走在最前面的吴樾背影,低声道:“你说他与方文堂会不会是一伙的?魏叔说过,除了方文堂之外,还有一个被他称为’先生’的人,且听他们说话的口气,’先生’的身份要高过方文堂。”
江行远摇头道:“时间对不上,我问过了,吴知府到嵊县的时辰要晚于老魏头来寻我,所以应该不是他。”
“可他处处帮着方文堂,始终可疑。”辛夷落在吴樾背影的目光始终森冷如霜,此刻的她犹如一个刺猬,稍稍一点刺激就会让她竖起浑身的尖刺。
“他刚才的言行并没有不妥,也没有偏向方文堂,所以不能轻易判断。”见辛夷抿唇不语,江行远轻轻捏一捏她冰冷的手掌,轻声道:“冷静一些,我从来没指望能在嵊县的公堂上定方文堂的罪。”
“那为何还要来?”
“为了你。”在辛夷不解的目光中,江行远轻叹了口气,“虽然这次侥幸将你救下,但并不表示你就安全了,若藏在暗中的人真要除尽辛家之人,那么早晚还会对你下手;所以我带你来县衙报案,与其说是抓凶手,不如说是告诉方文堂与他背后的人,你是岳阳江家维护的人;这么一来,任谁想动手,都要惦量一下。”
辛夷默默听着,待他说完,张口道:“我……”
江行远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道:“我知道你并不在乎生死,但只有保住性命才能为你的家人报仇,不是吗?”
辛夷紧紧抿着唇,在江行远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声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活着,等着手刃仇人的那一日。”说着,她抬头,眼中是由衷的感激,“多谢你!”
这是辛夷的肺腑之言,若没有阴差阳错地遇到江行远,她这会儿已是成为刀下亡魂,又谈何“报仇”二字。
辛夷是不幸的,但也幸运,她失去了所有至亲之人,但所幸有江行远这个贵人一心一意维护,甚至愿意替她负重而行,不让她独自一人行走在这个冰冷的世道之中。
江行远哂然一笑,温言道:“我既视你为妹妹,便会好生护着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就像我答应伯母的那般,所以往后莫要说这般见外的话了。”说着,他忽地指了指一旁冷口冷面的楚孤城,“不止我,他往后也会护着帮着你。”
辛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孤城已是冷冰冰地拒绝,“不会。”
面对他这副撇之不及的样子,辛夷又好气又好笑,“放心,不会赖着你。”
“那就最好了。”说着,楚孤城快走几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江行远笑一笑,解释道:“他这人就是这样,面冷心热,从不会说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若真不想帮你,今日就不会与我一起去救你了,手臂那伤可还在呢,容不得他抵赖。”
他这番话故意说给楚孤城听,所以并不轻,楚孤城暗自翻了个白眼,转头道:“与其说这些无聊至极的话,不如想一想到县衙后,如何再要求检查老魏头的尸体。”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乌鸦嘶哑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抬头看去,渐暗的天空中竟然聚集了一大群乌鸦,黑压压一片,若乌云一般。
没等众人弄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多乌鸦突然出现,就见其中一只乌鸦俯冲而下,朝着老魏头的尸体一阵狠啄,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不一会儿功夫,老魏头尸体上就停满了乌鸦,其中还夹杂着几只秃鹫。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那两个负责抬尸体的差役更是又惊又慌,下意识地松了手,临时用木板拼凑而成的担架连着老魏头尸体重重摔在地上,乌鸦只散了一会儿,便又围过来,将尸体当成美餐。
楚孤城最先反应过来,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取过落在地上的白布,用力挥动驱赶乌鸦与秃鹫,江行远也解下外衣挥动驱鸟,可这些以腐肉为食的鸟类就像附骨之蛆,并不肯离去,扇动着翅膀盘旋在半空中,只要稍有空隙,就立刻又落下,甚至连楚孤城也一起啄,不过一会儿功夫,楚孤城也挨了好几下,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渗出丝丝鲜血。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帮着一起驱鸟。”在吴樾的喝斥下,那群差役终于醒过神来,或是用棍子或是拔刀一起驱赶,在他们的通力合作下,终于赶走了这群贪婪的鸟,但老魏头的尸体已经被啄得惨不忍睹,脸上,身上甚至是腿上,全是伤口,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王氏见状自然又是一阵哭嚎,叫嚷着老魏头如何如何可怜,自己又如何如何命苦,可她忘了,刚才老魏头尸体被鸟啄的时候,她不仅没有上前驱赶,反而躲得远远的,唯恐被波及。
众人怕那群鸟去而复返,一路紧赶慢赶,直至踏进县衙才算安心,吴樾也是松了一口气,为官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
尽管此刻已经入夜,但鉴于此案案情复杂,又涉及多条人命,吴樾还是决定立即开审,在略略梳洗换上官袍之后,他来到公堂之上,方文堂与楚孤城等人一并站在堂下,王氏与那个“误杀”老魏头的年轻人则跪在堂下。
“啪!”吴樾一拍惊堂木,朗声道:“下跪原被告,速将案情仔细说来。”
王氏先说,随后那个叫田二的年轻人哭丧着脸也说了一遍,二人的话倒是能对起来,并无什么差池,抛开辛夷的案子不说,就是一桩天降横祸的意外误杀案,只需对田二定罪量刑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