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躲在大树之后,听到前方说话,都是西夏语言。
他之前在陇右学过一阵夏语,随军进盖朱、破卓啰,接触的又都是夏人,此刻大抵能够分辨明白。
这是两个男子的声音,正在发着牢骚。
一人埋怨山间蚊虫蛇蚁太多,被咬扰得难以安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城。
另一人则是骂西寿保泰军司的都统军,将他们从应理调到敷川受罪,自家却在会州城内吃香喝辣饮酒作乐。
之前人急忙劝他莫要大声说话,他却道此处远离山下,宋军又听不见,有何不能说的?
之前人气得拍腿,言道怕什么宋军听见,还不是怕同袍闻得前去告密,到时至少要挨上一顿皮鞭受苦。
另外一人这才闭嘴,随着阵悉悉索索声音过去,开始往后方走。
时迁心中思索,看来这两人是过来解手,但潜藏之地应该距此不远。
杜壆他们几人分析过山中情形,推测西夏军埋伏未必一处,毕竟零波山内无有老林,没哪儿能够一起躲藏数千人马,怕是都分散开来隐匿。
这也是不好一人过来探查的原因,因为一个人就算发现埋伏也看不完全,总得几人同来,至少要划出大概范围,做到心中有数。
时迁在树后等了片刻,听到再无声息便现出身形,他并未直接冒然跟随对方,而是开始爬树。
他身子灵巧细瘦,上树自然不成问题,虽然没卢大特殊的攀登本领,就算倒着也能爬十丈大树,但却也不慢,而且并未发出什么动静,十几息后就来至树顶。
找了个树杈骑上,隐身绿叶之间,伸手打着凉棚瞭望,却看见两条身影正在不远处晃荡,应该就是先前树下说话之人。
这两人走到个乱石嶙峋、杂草密集之地,然后低头钻进,那处明显山势较低,转眼便看不到踪影。
时迁在树上没敢轻举妄动,他双目不离,又侧耳细听,也没听见别的声响,不知那石草内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于树杈上又骑了一会儿,看难继续发现情况,时迁便悄悄下来,从背后摸出尺半长的小刀片,走着猫步向树上看到的地点靠近。
这块却是好走些,草折土硬,应该是西夏兵常来开小差方便的地方。
一点点靠近,看得愈发清晰,山势微微有点倾斜,那乱草都往下生长。
他侧了身,刀片立于前方,穿着黑衣戴着黑帽蒙了黑面巾,弯腰猫走,若从后方看,多条尾巴便是只活生生的猴子。
用小刀片开路,谨慎进入草内,草高叶长,但内里也被踩得东倒西歪,时迁一颗心提在嗓眼。
只感觉脚下渐低,然后忽然听到声音,他立刻不敢再动,屏息凝气,默默感受。
是来回踱步声儿,还有金属硬物互相刮碰声儿,还有一些虽然细微但却颇杂乱的声响。
时迁等了片刻,才用最轻动作往前挪一挪,这时地势更低,那些声音变得清晰,他不敢轻举妄动,缓慢拨开长草,用力瞪眼顺着草缝往外观瞧。
隐隐约约看到,前方草尽头处似乎是大片石壁,有人在壁前来回巡走,但却看不清样貌衣着。
时迁揉了揉双目,身体小心翼翼再往前靠近点,这时发现那石壁上竟然有个洞口,原来是一处隐藏的山洞。
缓缓吐气,他觉得差不多了,只要确定位置就够,至于人数,西夏兵藏在洞中,于外面根本探查不到。
随后他原路返回,想了想又向另外的地方寻去。
如此到下午之时,时迁已经找到了三个地点,皆有西夏军兵潜伏,多少未知,但都被他在显眼处做上了特殊的记号。
最后他再爬上一颗大树顶端,观察方向,见是已经来到零波山另外一面,远远遥遥已经可以望见渡兰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