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戴着茶色眼镜,望着西边舒卷飘荡的云彩,一束束斜晖切割着云,勾勒着金边,很美,也很伤感。我想象着地球在黑暗的宇宙间旋转,该多寂寞啊!
要问人生有啥意义,那么现在我肯定会说:回家。回到父母身边,回到妻儿身边,回到亲朋好友身边。
脚下加大了油门,公路平展展的,通向下一片绿色的原野中。绿色,一路的绿色,西安这片土地,夏天多热烈啊!大自然从不吝啬,将她的本色全都展现了出来。
我贪婪地欣赏着渐渐暗淡下来的田野,暮色从云边滑落下来,逐渐向大地蔓延。田野馨香的气息不断飘进车窗,大片花草树木,大片的庄稼,徐徐显出了淡淡的轮廓。
我已经离开西安城很远很远了。我按着路标,精准地飞驰。多年的驾驶经验跟技术控制着车辆,发挥车辆最好的机械性能,我相信,我跟车之间建立了难舍难分的情感。车信任我,我也是信任车,否则,我们不可能冒着黑暗在这漫漫长路上协同前进。我预算过,走国道得十个小时左右。我是六点钟从牛角村出发的,在108国道旁的中石油加了一百五十块钱的汽油,估计油箱内共有两百多块钱的油料,假如不开错路的情况下,保证能到定西。
在旅途中,人会将世事看得淡些,此刻我就是这种感觉。人生呀,虽然我时常不理解你,但我正在努力了解你,我相信我最终会理解你,只是我需要很多时间。
最近我感到无比烦躁,怀疑人生,怀疑生命,怀疑人类,当然,我怀疑最多的还是爱情,有时真将自己逼迫到绝望的地步。应理说,我这个年纪了,还怀疑啥爱情,但爱情对我的生命发展实在太重要了,我要是搞不明白,这辈子就白活了。可我一直未能搞明白。
我给妻通了电话,我说我回家了。她问到哪里了?我说正向宝鸡做曲线运动。她说路上小心一点,可别睡着了,家里你闺女还等着你呢!你可以不顾及我,可不能让你闺女没了爹。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就莫名难过。我知道我肩负的责任,即使我想死,也死不成了。这就是婚姻,千丝万缕,交缠不清。
我打开了手机导航。高德地图真的很贴心,这么多年了,一直用高德地图,高德地图也没有辜负我。在高德地图地引领下,我感到轻松多了,廓清了起初对五百多公里路程想象带给我的心理压力。
我在一个镇子停车,买了牛奶,买了面包,也给闺女买了她爱吃的各种零食。走的时候没顾上吃饭,这会饿了。再说,山高路远的,不采备点食物跟水,万一半路出现问题,也能从容面对。
镇子坐落在国道两边,店铺鳞次栉比排列着,周围绿树环绕,街道热闹繁忙,商品价格也合理公道,不像有些地方,坐地起价者,看人打算盘者,屡见不鲜。而远行的人,最怕这样的事,并不是多花几个钱的事,而是影响了心情。本来高高兴兴地出来,被个别几个道德败坏的人所败兴岂不是窝火。
黑夜浓妆艳抹,只能看到车灯照到的一百米范围,其他全部被黑暗包围。车灯拱着黑暗在弯弯绕绕的公路上前行,这种寂寞是彻骨的。
宝鸡是个美丽的城市,经过宝鸡时我感到兴奋,很想停下车欣赏一番,一来车多,一来回家心切,只透过车窗粗略地观赏了一番。宝鸡城是透明的,由于地势起伏,城市也是连绵起伏,建筑更是显得层次分明。我去过山城重庆,那里的建筑有的建筑在山上,我记得在火车站附近,我跟弟站在高架桥上俯视城市,那种感觉,空旷、壮阔,借着山势,人都感觉高尚起来了。2010年冬季,我跟弟来过宝鸡,那时我刚买了货车,那年是我第一次远行,技术跟经验马马虎虎,完全凭着一腔热血跟勇气来宝鸡的。那趟货是给一位军人搬家,那时要不是弟陪着,我也没那个胆子来。那时弟还没有学驾照,可他对驾驶相当热心,时不时替我开开车。如今想来,将近十年了,弟也早学了驾照,车都倒腾了三辆了。那辆承载我跟弟最初驾驶记忆的小货车我也转让给了老文,老文也爱惜,至今也还开着。
车穿过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感觉似曾相识,我自言自语,这个地方那时候我走过。我努力搜寻当时的记忆,八年之隔,记忆就显得有点捉襟见肘了。再者,这座城市日新月异,发展这样快,肯定变化很大。
宝鸡城很大,车跑了很久也不见穿过城市。妻子打来电话,问我到哪里了,我说宝鸡。我能听出来妻的期待。电话一直通到出城,摆在我眼前有两条路,一条直行,一条右转,我不知走哪条,便把车开到宽阔敞亮处靠边熄火。走了这么久,该休息休息吃点东西了。我边跟妻说话边撕开面包嚼着,一面插了吸管吸着牛奶喝。夜空空旷,流云蠕动,星月灿亮,突然觉得天空不那么孤独了,看起来很瑰丽。周围也是绿树成荫,公路宽敞、干净,飞速开过去的车,车轮碾压路面发出空旷的湿漉漉的声音。我想起了韩寒拍的《后会无期》,我想,我现在在路上,这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得仔细品味。我想着,再过个三五年,一定要换一辆高功率版的高尔夫开开。再过几年,就真不年轻了,那时候也开不动快车了,这样想着,又有点伤感。
我边吃边说边看,情绪好极了,也跟妻肉麻了几句,还说以后换了车,就带她到处旅游。妻来了兴致,她说,那你赶紧好好挣钱。侃了半天,我也吃饱喝足了,我对妻说,你男人要启程了,你暖好被窝,等着我吧。妻笑着说,小房的被褥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我争辩,久别胜新婚嘛,再说,我千里送人上门,不看人面也得看苦劳吧!
挂了电话,我揉搓了一会儿脸,然后拧钥匙打火,引擎重新轰鸣,我蒙住离合器,加大转速,控制着手刹,感觉车跟拉满的一张弓,蓄势待发,只等着我猛松手刹,它便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前轮开始徐徐在路面打滑,转速拉到逼近红线,引擎已然暴躁如猛兽,我松开手刹,刹那间,车轮刺啦一声响,伴着一股浓浓的橡胶味,车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