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义又来到了柳翁的医馆,顺便带来了穆奶奶的新鲜蔬菜瓜果和一些中草药,以及阿青养的几只山鸡。
方义听从了穆野先生的建议,收拾好行李打算在柳翁医馆常住,专心学医。临走前,穆奶奶从菜园子里弄来一大袋子的蔬菜瓜果让他带到医馆吃,另外送了一些日常食用的中草药给柳翁,以帮助他尽快恢复身体。阿青听说方义要去学医了,赶紧逮了几只山鸡让方义带上,这些山鸡养得特别好,一个个健步如飞,滋补身体是再好不过了。
高山对方义说:“东莱山离镇上近,柳翁医馆我认识路,我会经常去看望你,你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我说,我给你送去。”方义感激不尽,连忙道谢。
大毛和二毛知道方义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天天住在他们隔壁陪他们一起玩耍了,心里非常舍不得,一人送给方义一件礼物作为纪念,仿佛从此再也见不到面似的。
方义在医馆住下来后,每天在柳翁的窗边小心服侍,喂汤喂药,端茶递水,照顾得无微不至。半个月过去以后,柳翁的身体便基本恢复了,只是精神头不再像从前那样足。
在这期间,柳翁口授医道,方义坐在一旁认真地听讲,边听边记,重要的内容全都记录了下来,足足有一本书那么厚。
柳翁对方义感到异常满意,打心眼里为自己收了这样一个好徒弟而感到高兴。他至今没有结婚,独自一人生活了大半辈子。以前从未觉得婚姻和家庭对于他来说究竟有怎样的重要性,但是现在他忽然感慨起来,他这一生活得并不差,名利双收,却是不完整的,他缺少一个家庭,缺少儿子女儿。
现在,方义在柳翁的眼中,不仅是一个百年一遇的好徒弟,更是一个千年难得的好儿子。他决定倾囊相授,将自己的所学全部教给方义,毫无保留。
这对于方义来说,简直如虎添翼。之前他跟着穆野先生学医,已经学到了过人的本领,现在又得到了柳翁的真传,对医道的理解和医术的掌握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级。
方义在心中暗暗计划,他今后更要凭本事吃饭,通过自己的本事将那再也无法追回的二十万元给赚回来,去补偿钟子恒的损失,从而活出自己的尊严……每次一想到这里,他整个人便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浑身充满了力量,眼中充满了希望。
在方义专业的治疗和精心的照料下,柳翁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他让方义不要再把心思花在他的身上,只需要一心一意钻研医术就好。方义答应了,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四月天的乌岭镇,春意融融,街头巷尾处处是翠绿如盖的树木与香气扑鼻的花卉,一步一景,景景各异,悄无声息地诠释着山镇的春与山间的美。
这一天午饭后,方义走出医馆的大门,想去街上寻一种柳翁提到过的草药,他想起了钟家的药铺,尽管现在姑父徐林峰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黄天告诉了他很多事情,自他坠崖之后乌岭镇所发生的一切变化,变化的人,变化的事,变化的景,以及变化的情。
虽然依旧是曾经熟悉的街道,但方义走在人群中,总感觉眼前多了好些陌生,这与他回归后的第一天走在这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想,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是想得太多,却看见得太少了。
黄天曾告诉他,钟画的母亲在镇上开了第一家花店,自开店以来,生意一直很好。方义一直记着这件事,他想去那家花店看看。他想起了百家村的乔雪,乔雪的门前养了好些花花草草,一年四季都有花香。
街上的所有店铺,哪怕长在犄角旮旯里,没有方义不知道的。乌岭镇上的一切,就好似他的掌纹,他一清二楚。
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微风吹在脸上,轻轻柔柔,格外舒服。然而,方义兴致勃勃地往前走时,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跟踪他。他立刻提高了警惕,想起了西山穆奶奶菜园里的那“半个脚印”。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裤兜里有几枚小石子。没有飞镖在身,这些小石子同样可以随时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威力。
方义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朝花店的方向走去。不过,他在心中谋划起来,现在的他出现在乌岭镇,跟随着一道出现的便是危险,他不得不时刻提高警惕。在医馆与世无争地待了好些日子,差点儿让他忘了这一点。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这里是否还有值得信赖的人,钟子恒越是对那笔钱只字不提,越是让他感到有无法言说的困惑。
终于,方义看见了唐佳玉开的那家花店了,它是那么与众不同,老远就闪着异样的光彩,仿佛山林里一处最美的风景。
方义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前方,与此同时也在静静地聆听后方,他能感觉到,一直跟踪他的那双脚也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他很想回头去看一眼,看看今天究竟是谁对他如此有兴趣。但仔细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对方没有出手,他也就不必回头,以免引出更大的麻烦来。
方义远远地看见花店门口有客人进进出出,进去的女人们一个个都笑容满面地捧着鲜花出来,相互间有说有笑。可见,唐佳玉从家庭主妇转换角色到商场女老板,很成功。
就在这时,方义忽然看见从店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在那里热情地招呼客人,满面春风的样子。是她,钟画!她看起来比从前又美丽了。
方义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朝着前方继续缓缓地走去。他的脚步很慢,很轻,很谨慎,像是一不小心踩上了春风的衣裙。
只是,他并没有径直走向花店,而是与花店擦肩而过。此时,他的脚步更慢了,更轻了,因为他听见身后的那双脚步径直走向了花店,代替了他之前的路线。
“胡阳,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要参加你爸的一个重要会议吗?昌旸大学的事情现在怎样了?”
“是的,会议刚刚结束。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一切都已经办妥了,昌旸大学就要出世了!”
钟画和胡阳之间的对话,方义听得清清楚楚。原来是他!他不禁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