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带着家眷和豢养的心腹爪牙逃了。
虽然事发仓促,可截止目前的进展还是让他很得意。当然了,只要没到安平港,整个逃亡计划就不算成功。他现在的第一个要完成目标的是前往通州张家湾,他的家人、和琳的家人以及心腹爪牙都在那儿,只等他到了就开船。
另外马八十三已经带着几名护卫先行出发,他将前往昆明,给和琳报个信,以便提前做好准备。
和珅断定京城的那些王公大臣们即便察觉有异,可出于对赵新和北海军的恐惧,今夜绝对不敢派兵出城,最多也就是让“外三营”(护军营、外火器营、健锐营)的人马把还剩半口气的乾隆接回紫禁城。而等到朝廷确认北海军入关不过是他导演的一场闹剧,至少也得是明天早上了。到那时,他已经坐着船到天津了。
事实也正如他料想的那样。即便永璇、王杰和庆桂三人打破常规,联名发出了调兵令,可接到命令的“外三营”却不敢立刻集结兵马,原因就是掌印的定亲王没在,和珅也没在,九门提督的令箭没有,几个都统都不敢做主。别看军机处在外人眼里权力极大,实际上大家心里都门儿清,那不过是皇上的传声筒罢了。
信使出发后不久,不放心的永璇又联系了礼亲王永恩和睿亲王淳颖,让二人率领五百骁骑前往圆明园护驾。当两位王爷得知“外三营”的情况后,决定兵行险着,带领手下打着火把强行进入圆明园。一番鸡飞狗跳后,终于在九州清晏殿的东暖阁里发现了处于昏迷状态的乾隆,以及被捆成了粽子的总管太监。
心急火燎的永恩叫来当值太医给乾隆做了诊断,又是施针又是灌药,乾隆总算是醒了。可由于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八十三岁的他已经是口不能言,而且很快就陷入昏沉。用直白的话来说,就是大脑语言中枢受损而导致失语。就在永恩和淳颖犹豫着是否要将实情禀报给乾隆时,手下人来报,找到怡亲王和定亲王了;跟他们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传旨太监胡世杰。
等四位和硕亲王碰了面,两位被捆了一天一夜的王爷将自己的遭遇大致一说,礼亲王和睿亲王听的冷汗直流。而当怡亲王和定亲王得知城内已经鸣炮总动员,也是大惊失色。
永琅大口的喝着水,心有余悸的道:“得亏你们来了,要不我们叔侄俩得渴死。和珅这王八蛋,连口水都不给喝!”
抱怨过了,水也喝足了,缓过神来的定亲王绵恩这才道:“我寻思,北海贼入关之事恐怕也是和珅搞出来的。”
礼亲王永恩安慰道:“放心吧!兵部已经派人去密云了,是真是假,明天早上就有消息。”
绵恩恨恨的道:“一定要抓住和珅,本王非活剐了他不可!”
睿亲王淳颖道:“眼下要紧的,是你们二位赶紧去召集外三营的兵马,护送圣驾回銮。这园子不是久留之地。”
永琅诧异道:“不是有令箭吗?何必还要我二人去?”
淳颖扼腕道:“别提了,令箭找不到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俩也不至于跑一趟。”
绵恩大怒道:“甭说了,这肯定也是和珅干的!我现在就去!”
两位正管的亲王出场,外三营的都统们再也没了顾忌,擂鼓鸣炮,通知各营头集结。霎时间,夜色中的圆明园周围亮起了无数的火把,照的如同白昼;近三万兵马分成了二十多支队伍,从四面八方将整座圆明园围的水泄不通。
深夜时分,被重兵护送的乾隆法驾终于回到了紫禁城。此时的京师内外大军云集,算上城内被动员起来的旗人,内外兵力加起来将近七万人。
皇帝虽然回来了,可却无法理事。太医院的人连夜被召进宫里,诊断问脉后也开了方子,只说需要安心调养三五日,不能再受刺激;至于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谁也不敢打包票。
永璇深知太医院的药方从来都是名实不符,位列“京师十大可笑”,连番逼问之下,几名吓破胆的太医只能不住磕头,连脑门都渗出了血。他终于确信,乾隆的身体怕是不成了,看来要早做准备。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仪郡王永璇心里翻滚过无数念头,如熊熊烈火,燎的他欲罢不能。然而也许是因为脚有残疾,再加上平素人缘不好,让他心里一直有些自卑,于是刚刚升起的雄心勃勃,很快又偃旗息鼓。
虽然眼下的局面对他有利,他本人对皇帝宝座也有觊觎之心,奈何北海军犹如悬在头上的利剑,留在紫禁城的日子都得按天数了。永璇自问没有康熙和雍正挽狂澜于既倒的本事,也不想坐在那个位置上天天受折磨,最后当个亡国之君。
“算了!既然老十五愿意背这口锅,那就让他背吧!皇阿玛没了,这大清朝.唉!”走出乾清门的永璇深深叹了口气,随即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空。
“嗯?”
此刻时间已经临近子末,天空上繁星无数,一颗散发着亮红色光芒的星星很快就吸引住了永璇的目光。只不过他惊讶的发现,那颗原本应该是从下往上运行的星星,竟然在运行到心宿最中间的位置时,如同到达抛物线顶点一般转而向下。
“荧惑守心!苍天啊!”永璇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感到一阵心悸,整片天空的星光如同无数把利剑,向着紫禁城,向着乾清宫压了下来。永璇恐惧的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不敢再看。
要知道在中国古代的星相学里,心宿五星最中间的那颗代表皇帝,代表明堂;而火星在心宿上停留逆行是最最最的大凶之象,昭示着皇帝要玩儿完,天下易主。
《史记》上说,心为明堂,荧惑庙也。而在《甘石星经》上则记载说:“(火)与心星遇,则缟素麻衣,在其南、在其北,皆为死亡。”除此之外,还预示着“大臣为变,谋其主”的说法。
关键是,上述解释无不与昨天京城发生的一切和如今满清摇摇欲坠的现状相对应,怎能让永璇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