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用为了避免生事,一应货物的卖出买进事宜都交给了牙行承办。之后巡检司的兵丁上船检查了货物、票照和阜宁县开出的路引后,一行人这才分作三批,顺着沿江而起的阶梯向着朝天门走去。
朝天门这里进城有三道城门,分别是写着“古渝雄关”的外门,以及随后的二门洞和三门洞。徐大用带着几个人刚走到二门洞下,突然被人从侧后方撞了一下。等他转身去看的时候,突然就来了个温玉满怀。
“啊呀~~”扑过来的女子反应很快,刚撞在徐大用怀里,随即就双手一推闪开,一张脸顿时涨得俏红。
徐大用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的女子。等再一打量,他发现这女孩似乎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的很是清秀,只不过面色饥黄。她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竹篮,身上穿的倒是很一般;一身粗棉布衣裳分成了上下两件,膝盖上有好几处补丁,脚上蹬着双草鞋,居然是个天足。
女孩看到徐大用盯着自己看,更加羞恼,冲着徐大用骂了一句。不过因为口音很古怪,徐大用一行人都没听明白对方说什么。然而等那女子扭身再想走时,徐大用一把就拽住了对方的胳膊。
“交出来。”
“啥子?”
那女子这时才抬起头来,一双秀丽的眉眼登时把周围几人给晃了一下。然而对于在外闯荡多年的他来说,这点儿小伎俩真算不得什么。
“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就报官了。”徐大用冷笑两声,随即用下巴示意二门洞处的两个兵丁。
那女子看到围上来的几个彪形大汉,这才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她也是一时起意打算顺手牵羊,谁知偷鸡不成,很快就被吓得眼泪汪汪。
“少跟本大爷来这套!似你这般的南来北往不知见了多少,一旦被抓着就装出副可怜样。”
女子眼看跑不掉,而且周围行人的目光都开始朝自己这里看,她这才从篮子里掏出了一个褐色的鹿皮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当她递还给徐大用时,口中还恨恨的说道:“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徐大用哭笑不得,正想教训对方两句,身旁的张北海却一脸正色道:“姑娘,我看你容貌端正,不像是歹人,何苦要做这事?若是要用钱救急,直接跟我们说就是。”
“要你管!这天底下就没什么好人!”说罢,那女子一把甩开徐大用的手,转身就朝码头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中。
一行人原以为这不过是场小风波,谁知等走过三门洞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就见刚才那女子满脸惊慌的跑了上来,路上众人纷纷侧目。
“帮帮我!有人要抓我回去。”那女子一把拉住张北海的袖子,满脸哀求之色。
“抓你回去?”张北海有些哑然,心说这关自己什么事。
此时一个同伴快走几步,顺着台阶下到二门洞,向外张望,就见朝天门有些混乱,几个青衣汉子不停的推开前面阻挡的行人,正快步朝上面跑来。
“你是不是又偷别人东西了?”徐大用一把拨开那女子的手,对张北海道:“不要管,不关我们的事。”
张北海正要走,那女子心一横,竟然噗通一下跪倒在众人面前,拉着张北海的裤腿道:“几位爷,我是从蛮子营逃出来的,他们这是要抓我回去!求你们行行好,来生做牛做马报答爷!”
“蛮子营?”徐大用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你是蛮民?”
“我是被人从贵州卖过来的。那些人贩子还要再把我卖到青楼去!”
此言一出,徐大用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顾不上再问,对几个去年跟他来过重庆的手下道:“想办法挡那些人一下,一会儿客栈碰头。”
等同伴会意离开后,徐大用这才对那女子道:“先跟着我们走,找地方再说。”
另一头,那几个青衣汉子追到三门洞外时,领头的家伙突然觉得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随即一头栽倒在台阶上,哧溜溜又滚了下去;而另外几个青衣人也是各自被人撞倒,一屁股倒栽葱的摔了个鼻青脸肿。
“你他娘的,走路怎么不长眼?这么宽的路,偏偏要往人身上撞?!”
几个青衣人一边哀叫着“哎哟”,口中分辩道:“你这外乡汉子好生无礼,明明是你们撞了人,怎的还要怪到我等头上。”
双方一开始吵架,台阶上的来来往往的行人顿时就围了上来,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朝天门那里的守门兵丁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抬脚也朝上面走了过来。
此时另一个北海镇的探子缓步下台阶扶起了青衣人,连声说对不住,一抱拳道:“我这兄弟脾气太冲,原本是想着出来磨砺一番,谁知还是这么冲动。”说罢他又从怀里取了十文钱,说请几位吃茶,算是赔罪。
“格老子的!老子跌的骨头都要断了,没五十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