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汤罐内的水已经快要烧开,柴田觉藏听着声音差不多了,便用块厚棉布垫着,将热水倒入已经放好茶叶的急须(茶壶)里。一股幽幽的似兰非兰的茶香升腾而起,石川村文嗅嗅鼻子,赞叹道:“不愧是天下闻名的龙井茶。”
茶是赵新带来的,他可不想喝日式的抹茶。今天喝茶的方式是“煎茶”,这种不同于传统茶道的品茗方式,是由明末清初时的临济宗高僧隐元禅师带到岛国的,自江户初期便在文人中流行开来。这种喝茶方式自由随意,不像传统茶道那样,泡茶乃至喝茶的时候都不能说话。
赵新从兜里掏出一个淡蓝色的小包装,在屋内二人诧异的目光中,他撕开包装,从里面抽出一张散发着刺鼻酒精味道的白色湿巾。
石川村文和柴田觉藏皱了皱鼻子,不知对方何意。只见赵新拿起面前的空杯子,用那白色湿巾将茶杯里外擦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赵新拿着茶杯,故作观赏状,随即目视对方问道:“石川阁下,听说大相国公(德川家治的戒名)是被一桥派下毒给毒死的?”
“咳咳!”石川村文差点被茶水呛死,脸涨的通红,心说这消息刚从江户那边传开,眼前这位这么快就知道了!
柴田觉藏给赵新斟上茶,这才道:“殿下的消息真是灵通啊!坊间是有这个说法,不过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是拿不上台面的。”
“那位新继位的小孩子阁下如何看?”赵新盯着石川村文继续问道。
“这!这实在不是我们这些藩臣能够议论的。”石川村文心说这位怎么死盯着将军不放啊。
探子头目柴田觉藏道:“我倒是知道一点。听说最近除了忙着定下新任老中的人选,将军大人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给他的生父,也就是一桥家的左近卫权中将大人,弄个大御所的待遇。”
石川村文继续道:“殿下,我听柴田阁下提起,北海镇的短火枪可以不用点火,顷刻能打出数个弹丸,或有肘掖之变。本藩希望能购买一些。”
赵新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低头喝茶。石川村文一看,连忙对柴田觉藏使了个眼色,柴田觉藏将茶壶放回托盘,缓缓道:“殿下,石川大人也是因为家主在江户处境艰难,故才有此请求,望殿下应允。”
“哦?左近卫权中将在江户过的不顺心吗?”
柴田觉藏叹口气道:“岂止是不顺心,简直就是危机四伏......”
通过柴田的讲述,赵新这才了解,四十四岁的伊达重村在江户已经遭遇了几次暗杀。要说现在岛国诸藩谁最恨仙台藩,首推自杀身亡的户田氏孟家人,其次就是在长崎大败的佐贺藩。
我们死伤遍地又挨罚,而你伊达家暗地里勾结唐夷,小日子过的美滋美滋的,这还有天理吗!
于是户田家找到佐贺藩下面的家臣一商量,双方不谋而合,决定来一出“天の诛伐の代行”,也就是代表月亮消灭你!
别忘了,佐贺那里可是出忍者的地方,搞暗杀那是本行。肥前的忍者虽然不如甲贺和伊贺忍者在历史上那么有名,可人家这几百年也不是白混的。几次三番的骚扰暗杀后,搞的伊达重村神经病都要犯了,每天卧室外面都得围着一圈守卫才能入睡。
问题是忍者不是那么好抓的,这些人平日里都是一副农民的模样,也过着农民的生活,一潜伏就是几年乃至十几年,根本谈不上什么老巢一说。
而幕府那边,自从德川家治死了嫡长子后,这老头就一直病殃殃的,根本没心思管其他烂事;老中田沼意次前年更是死了儿子,心灰意冷。幕府没心思管,其他诸藩大名也就乐的冷眼看热闹。
要说仙台藩招人嫉妒那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参勤交代臭显摆那都不用说。从天明三年以来,诸藩大名都在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可仙台藩自从和唐夷搭上线之后,小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好。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叫上我们呢?你伊达家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听了柴田觉藏的解释,赵新沉思了一会儿才点头道:“短枪可以提供。我送你们二十支,子弹每支三十发。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石川村文面色一喜,这下不光伊达重村,连他自己的安全都有保障了。他连忙道:“殿下请说。”
只听赵新缓缓道:“常陆国筑波郡的上平柳村,有一个六岁的孩子,他的父亲叫庄兵卫。你们把他一家带来。”
石川村文和柴田觉藏对视一眼,心说就这?虽然常陆属于水户藩,可要个把农民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第二件事?”柴田觉藏不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