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富尼扬阿心有所悟,突然大声道:“你们是西拉河的鄂罗斯人?”
“咦!这你也知道?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富尼扬阿见那汉子转头看向自己,便瞪着眼睛质问道:“就算你是库尔喀齐人,那也是伊车满洲。我大清治下子民,怎么能给蛮夷当狗腿子呢?!祖先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他越说越激动,口中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那汉子脸上。
康熙二十四年的时候,富尼扬阿的曾祖父就战死在雅克萨城下;所以富尼扬阿自小就对鄂罗斯人没好感。
那汉子用手擦了下脸上的口水,蹲下身恶狠狠的盯着富尼扬阿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给鄂罗斯人卖命了?老子是北海镇的人!要不是你们这些狗官兵非要抓我阿玛,老子现在连媳妇都娶上了!”
富尼扬阿心头一震,立时就想起了去年珲春的那档子事,当时传的沸沸扬扬。他仔细看着对面那汉子的样子,油彩下的额头上不见一丝皱纹。
“你,你是瑟尔丹的儿子?!”
那汉子正是瑟尔丹的儿子额鲁。
自五月十五日起,瑟尔丹和额鲁两人各自带了一个小队向西出发。十几天后,当他们走到绥芬河的岔流舒藩河时,两支小队分开。瑟尔丹的目标是珲春,他那一队从舒藩河中游向南,翻过大山进入举尔和河流域,顺流而下就会抵达;额鲁这边则顺着绥芬河,沿驿道一路向西,翻过大岭,直奔达宁古塔。这两支小队除了要刺探清军的军事部署,抓舌头也是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说来也巧,刚才那会,额鲁是躲在树上观察那两艘官船的,没想到富尼扬阿他们就一头撞了上来。眼看躲不开了,那就只好开打。要不是他看到手下人大腿中枪,行动不便,富尼扬阿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额鲁说完,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对身后一人道:“定次,你和平治带上十兵卫,押着他们四个回去,剩下的人跟我走。真他妈的,这一上午都耗在这儿了。”
说话间,几个队员已经将散落在四周的战马都给找了回来,又从远处将自己这些人的马给牵了过来。额鲁给定次留下了十几匹马,自己则带着剩下的队员一路向西而去。
几天之后的清晨,额鲁他们一行七人终于抵达了宁古塔旧城二十里外的一处村子外。
这里属于肃慎故土,唐代开元以后为渤海国都城上京龙泉府所在地;明代是奴尔干都司窝集后卫建州女真人居地。
在清人吴振臣所著的《宁古塔纪略》上说,相传过去有兄弟六人,各居一方。满语称“六”为宁古,称“个”为塔。所以宁古塔虽有塔名,实则无塔。
此地“南瞻长白,北绕龙江,允边城之雄区,壮金汤之帝里”,又是通向诺雷、库尔喀齐、索伦、奇雅喇、班吉尔汉费雅喀、赫哲费雅喀、库页费雅喀、奇勒尔等部必经之地。是清代盛京以北最重要的军事战略要地。
清代的宁古塔城有新旧两城,东西相距五十里。旧城位于松花江以东,花兰河南岸。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曾在此驻扎军队。到了康熙五年,又在瑚尔哈河边(牡丹江)的觉罗城西南五里处修筑新城。
额鲁爬上了一颗大树,掏出望远镜向北看去,视野里尽是一望无际的田地。此时不远处的村子里,渺渺炊烟已经升起,隐约可以听见村子里的狗叫声。
额鲁看了一会,这才从树上悄悄溜了下来,转身翻过一处山包,自己的队员和马都呆在山坳深处的密林里。
“队长,怎么样?”几个队员看到额鲁回来了,起身问道。
“你们过不去,只能我一个人走。”额鲁说完,便走到自己的马旁,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大包袱。打开后,里面是一身满人的行头:一件半旧的羊皮坎肩,一件夹袄,一条单裤和一双土布鞋,除此以外,还有腰带和一个褡裢。
这身衣服就是他以前的穿着。而他的那根辫子还留着,一直没割。这还是赵新跟他说的,先别割,以后没准儿就要用到。
额鲁先是换下衣服,又从马背的包里取了个剃刀出来。他走到溪水边,往已经长出一寸多长的头发上淋了点水,又让其他队员帮自己把头刮干净。
一番装扮后,额鲁挎上褡裢,对其他队员说道:“在这里等着,最晚我后天晚上回来。”
半个时辰后,当额鲁路过村子里的一处院落时,一个老人推门走了出来。他打量着额鲁面生,便操着满语问道:“哈哈(满语称呼男人),你这是打哪来的啊?”
额鲁一看,连忙上前握住老人的手,笑着答道:“玛法,我是商尖河的泰宁村的,去城里看亲戚。”
“哦。那可不近啊。”
“是啊,天黑就出来了,走了一天了。”
“进来喝口水吧,从这到城里还有七十多里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