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些踹向自己的大脚没有再落下来，他尽力将脑袋抬起来一点，这点微小的动作耗光了他浑身的力气，鲜血终于不再往下流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小，所以身上的血液也比较少，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因为终于可以在临死前看看这个世界。

眼睛望去，一个穿着考究，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正在冷冷的看向这边，偶尔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还带着些许心疼。没错，就是心疼他，每次他晚上回到家中，病床上的母亲就是这么看他的。

三个日本浪人先是停下殴打小报童的动作，诧异的看着来人。接着便是一阵哄堂大笑，迈着嚣张的步子往大哥哥那边走去，阿武内心焦急，他不想这个用母亲一样的眼神看自己的大哥哥受到伤害，他蠕动着浑身是伤的身体，想要抱住坏人的大腿，可是他受的伤实在太重，根本做不到，所以他只能用嘶哑的声音奋力的喊道：“大哥哥，你快走，不要管我！”

那天程默本来是出去办事的，回来的路上一时兴起，想要观察观察日租界的情况，没想到遇见了这档子事，本来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不想管的。可是那个孩子的惨状以及对方最后的眼神，却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

尤其孩子眼见生命无望，还在努力为自己着想，他实在不忍心放弃，一个中国人的良心和尊严也不允许他这么错。错就错吧，谁还没有个意难平呢。

不等三个日本人朝他动手，他就身子一动，迎了上去，对面一个人探手朝着他的肩膀抓来，看这动作，对方应该是个摔跤好手，可惜他遇上了程默，程默迎击的手法看起来并不快，甚至在旁人看来慢腾腾的，正在围观的人们以为他就要被对手拿下时，探出去的那只手突然加速，手掌内扣，犹如鹰爪，后发先至，对手的手腕被他死死的扣住，那人想要挣脱，却发现程默的大手就像有万钧力道，纹丝不动。随着程默的手臂微抬，一声凄厉的惨叫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被程默抓住的手臂已经扭曲折叠在了一起。

另外两人本来还在看热闹，没想到局势突变，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救援，同伴的一只手就被程默废了。两人愤怒的冲了上来，其中一人抬腿就是一脚，直奔程默的裆下。

程默一声冷笑，同样是抬腿迎了上去，不过他的速度快如闪电，在敌人攻击还在半途的时候，他的脚已经踹在地方的大腿根部，同样是一声“咔嚓”声，不过造成的效果比刚刚那人还要惨，此人的大腿骨断裂的白色骨茬带着丝丝血肉直接从皮下刺出暴露在空气中，周围看热闹人群中顿时传来成片的呕吐声，太恐怖恶心了。

而程默收脚的同时也没有闲着，他侧身避开最后那人打来的一拳，而后故技重施，右手鬼魅般探出，在对方充满惊恐和无法置信的神色中，一把攥住对方的脖颈，只微微用力一捏，对方最后一人便翻着白眼陷入昏迷。这还是程默为了避免杀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刻意减轻了力道的原因。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压低着帽檐，周围的人根本没有看清楚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他没有理会倒地的三人，而是迅速来到那个孩子的身边，一把抄起他浑身血污的身子，扬长而去，一直开车跟随在不远处的程志强也很快过来接应，在所有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那天起，淞沪区的外勤中便多了一个叫做方武的成员，三个月后，当年满十七岁的他再次走出家门时，已经在程志强的操练下，成了一名坚强的战士，尽管他有时还会在日租界被打，但却没有人再能够轻易威胁他的生命。

“阿武？阿武？”程组长急切的声音将他唤醒。

糟糕，自己竟然在这种重要的场合溜号了，他赶紧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那些往事，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程志强说道：“强哥，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程志强有些无语，这个大哥硬塞给自己的小家伙，天赋很好，不管是学习格斗、射击还是易容换装都是一学就会，除了自己兄妹几个和大嫂，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可就是偶尔容易走神，就像现在，马上就要大战，还能精神恍惚，不过他倒不担心这孩子会坏事，方武的心性他是见识过的，也许是因为早早就经历了生活中的种种磨难，方武的心性要远比一般同龄人沉稳的多，这一点张正鹏都比不上他！

“你小子，今天是个大日子，你可不要给我掉链子，待会顺便帮你把仇一块报了，你不是查清楚了吗？那三个混蛋也混在这波里！”程志强鼓励道。

方武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疑惑的小声问道：“可是，强哥。为啥要让我伪装成这样啊！我看你们都没有这样？”说着，他探头看了看不远处埋伏的那些人，那都是程志强带来的。

“我以为你小子一点都不好奇，不会问呢，没想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算了，告诉你吧。我和默哥都认为你是一个可造之材，早早的暴露在阳光下可惜了，以后就在外围活动，由我和你单线联系，这次行动也不要和其他人交流，做完事你就单独离开。过两天我会去找你的！”程志强耐心给他解释道。

迄今为止，大哥在特务处系统一共放在外面的有三张王牌，一明两暗，刘家栋就是那张明牌，方武则是两张暗牌中的一张，不过这个小伙子现在还很稚嫩，需要时间成长。

至于程家自己的人，大哥说了，现在还不是动用的时候，而且以后也尽量少产生直接联系，那是他们兄弟几个以及家族最后的保障。

也许连阎王爷都不愿意收下他这个穷鬼，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模模糊糊间听到一个声音：“放开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