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从衣柜中拿着第二副配好的药,李剑湖去往主屋里,给母亲说一声,自己要出去一趟。
不过走到母亲屋内,他突然发现情况不对劲,原来自己刚刚在遐想写字的时候,矿山管事闵火容过来拜访。
外面天色如同夜晚,呼啸的风雨声挡住了之前的敲门声。
母亲点了一盏油灯,听着闵火容在说话,但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愣愣地看向微弱的灯火。
李剑湖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得有一块石头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走了进去,先对闵火容拱手说道,“闵管事。”
闵火容看向李剑湖,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昨天,白芷山二号矿区矿难了,矿兽暴动,杀死了很多矿工,你父亲就在其中,节哀,你劝劝你母亲吧,对了,明天你带着你母亲来看看,顺便办理一些事情。”
说罢,他站起身,拿起斗笠就走。
矿山之中,拿命吃饭,就算是九品武者也一样。
四月十二日,昨天下了一晚的暴雨,让总是晦暗的小石镇天空难得的放晴,甚至一道霞光,连接跨过几座山峰,在湛蓝如海的穹窿下,仿佛一张天弓。
李剑湖跟着母亲,走在去矿区熟悉的路上,看到这天色美景,又忍不住眼睛流泪!
贼老天,你为啥昨天暴雨连绵,今天却大方晴天!
他没有吼出声,怕惊扰了前面走着的,如同木头人一样的母亲,用袖子擦干眼泪,紧紧的跟上。
到了矿区,因为矿兽暴动的事情,所以矿工们都没有下矿,而是要先等中品修行者领队,勘察一遍情况,要么击杀暴动的矿兽,要么驱赶暴动的矿兽,等安稳下来,才能够让矿工们下矿。
闵管事的青砖瓦房前,今天来了不少人,宽敞的院落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用白布盖着的担架。
矿兽暴动,绝大多数情况都是杀人,不会有时间将尸体吃干净,所以很多人都能够留下大半的尸体。
不少人掀开带着血迹的白布,直接坐到地上,然后哇哇大哭,咒天骂地。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谁能够接受家里至亲死去呢?
李剑湖扶着母亲,与闵管事说了几句话,然后来到盖着自己父亲的白布前。
他没有勇气掀开白布,就这么站着。
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母亲,忽然开口说道,“打开布,看你父亲最后一眼,以后用功练武,好离开这吃人的矿区。”
李剑湖看了一眼母亲,母亲眼中的柔弱全无,神色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将白布掀开,父亲的脸被清洗了干净,远比平日里更白,安静地躺着,不发一言。
李剑湖心里堵得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像旁边的人一样坐着大哭一场。
“站住了。”
母亲接过白布,重新盖上,然后说道,“等会儿去找辆推车,将你父亲运回去,现在先陪我去找吴管事。”
在矿区发生了矿难,自然会给死者补贴。
李剑湖肩膀抽了抽,现在脑海全是父亲的声音,那声音很远,又很近,他反而像失了魂一样,被母亲拉着手,走到吴管事的屋前。
这里已经排满了这次矿难的死伤者,他们一个个神色黯然地进屋领钱,又黯然地走出来。
等李剑湖跟着母亲走进去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吴管事穿着丝绸褂子,拨着算盘,旁边放着一摞摞纸,纸上都画着手印,这是领了钱的人家画的。
“吴管事,我当家的叫李安。”
吴管事抬头看了一眼李母,眼前一亮,随后拨弄旁边的纸,找了写有李安姓名的出来,然后又拿了十两银子,放在秤上秤好,刚好十两。
李母看到这做派,心里猛然沉了下去,陪着笑说道,“管事,我当家的是九品矿头。”
吴管事鼠须胡一抖,身子往后一靠,笑道,“人都死了,还分什么九品不九品的。”
“怎么不分!”
李剑湖本来就气血旺盛,又是练武,容易动怒的年纪,如今更是口快,“九品武者死在矿里,都是赔五十两银子!”
李母狠狠拉住儿子,不过却没有阻止儿子说话,因为每多一点银子,儿子练武就会越轻松。
忽然,她想要跪下,求一求对方高抬贵手。
但李剑湖这一次却反过来架住母亲的胳膊。
他力气大,李母就是跪不下去。
吴管事被李剑湖顶撞了,仍然带着笑意,“从今以后,九品武者死了十两,普通矿工死了三两。”
李剑湖犹不服气,“凭什么!”
吴管事嘿然一下,忽然猛拍桌子,笑脸化为骇人的样子,“小子,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凭什么,凭这周围十几座山都是我吴家的,凭我吴家先祖当年追随过虎威将军!凭虎威将军府二少爷乃是如今潜蛟榜第一,这个理由够吗,小子!”
虎威将军!
李剑湖想到了自己昨天才看过的《天下事》,想到了他写在墙上的字,忽然,他觉得心里好委屈,自己怎么这么蠢!
李母一咬牙,想要画押,不过还是被李剑湖死死拉住,他看向母亲,“这钱是我父亲的买命钱,我要得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