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耿咬牙,迅速给金杲使个眼色,金杲会意,大声道:“皇子且慢,还是卑职去吧,您留在这同这野利遇乞周旋,卑职速去速回!”
言罢,不等二狗反应,率先点齐亲兵,朝渼陂湖旁的南山寺奔去,还未行出多远,只见近千百姓身披白孝,举着幡,有的还扛着棺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全都哭嚎着朝渼陂湖方向而去。
金杲刚下城墙便见这般光景,整个人愣在原地,他赶忙拉住一个抛洒纸钱的人,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南山寺!” 那人悲切哭喊。
金杲满心疑惑,直接问道:“大晚上你们数千人这般装扮,去南山寺干什么?”
那人抹着眼泪,带着哭腔道:“我儿子被野利遇乞掳了去,听说野利遇乞只想跟齐王谈判,我们要去求齐王殿下为我等做主。”
言罢,不再理会愣神的金杲,继续洒着纸钱,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跟着数千的哭丧队伍,朝南山寺赶去。
“将军,这咋回事?还有比咱们更早得到消息的人?” 龙骧卫亲兵诧异道。
金杲咬牙,将亲兵拉到一旁,低声道:“这事处处透着诡异,你快去,将这里的消息速速通知梁王和长公主,快去!”
亲兵见金杲说得郑重,当下不敢耽搁,朝西园街相府奔去。
金杲心中总预感要出大事,他三十出头便能统领皇帝亲军龙骧卫,除作战勇猛外,更要紧的是脑子转得快。
这野利遇乞为何知晓齐王的消息?为何非要齐王去谈判,难道真是老对手那么简单?这群奔丧的居民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他们比自己这个前线将军得到的消息还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敢往深处细想,早年征战,是皇后力排众议领兵将他从敌阵救出,这份恩情他铭记于心。可他是皇帝亲军龙骧卫大将军,上有老下有小。他承认自己不够有种,上次称病不出,这次所能做的,便是迅速将消息传递出去,相信梁王和长公主定能瞧出其中门道。
当下,也不再迟疑,径直飞奔向南山寺。
刚一到南山寺,只见这本就不大的寺庙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当他带兵冲入那塔下之时,塔底的上百口棺材惊得金杲瞳孔骤缩。
“你们干什么?在这闹什么!” 金杲怒声呵斥。
“我们没有闹!我们是来求齐王殿下来解救我们被掳走的亲人!” 一老者大声回应。
“对!对!对!” 周围之人纷纷附和。
金杲见此情形,沉声道:“你们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不要在这瞎闹!你们这不是求,是逼!有什么事好好说,为何非要这样?”
话音刚落,数十名老妪抱着牌位,“扑通” 一声跪倒在棺材前,哭声顿时连成一片,撕心裂肺。
一位满脸沧桑、眼睛红肿的老妪,双手紧攥着牌位,那牌位上刻着孙子的名字,她朝着棺材连连磕头,额头瞬间红肿,哭诉道:“齐王殿下救命啊!我那苦命的小孙子,今年刚满十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前几日,西夏兵如狼似虎地冲进长安,见人就抓,见物就抢,我那孙子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可还是被他们硬生生地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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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一路哭喊着‘奶奶’,那声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啊。如今,孩子被掳走好多天了,是死是活全然不知,我每夜合眼,眼前都是孩子惊恐的模样,殿下,您要是不出手相救,我这老太婆活着还有啥盼头啊,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算了!”
另一位老妪身形颤抖,怀中牌位被她的泪水浸湿,她哭得几近昏厥,抽噎着说:“殿下!我可怜的孙女多福,才三岁,本想着能沾沾福气,可如今福气没了,只剩灾祸。那天,西夏兵二话不说就把多福抢走了,儿媳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掳,当场就昏死过去,醒来后整个人就魔怔了,不吃不喝,如今已是奄奄一息。我儿子远在西夏为朝廷效力,生死未卜,家中却遭此大难,殿下,求您看在我儿忠心的份上,救救我们祖孙三代,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还有位老妪,她把牌位紧紧贴在胸口,像是这样就能护住孩子,她泣不成声:“殿下,我家闺女,正值豆蔻年华,出落得亭亭玉立。前几天,西夏兵的头目瞧见了她,起了歹心,直接给抢了去,我们拼死反抗,老头子被打得吐血,我这腿也被打断了一条。殿下,您仁义之风堪称古之君子,求您救救我闺女,别让她毁在那些畜生手里,否则我真的没法活下去了!”
如此十数人,一个接着一个,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恳请齐王殿下与西夏贼子斡旋,救吾等小民于水火!”
“恳请齐王殿下与西夏贼子斡旋,救吾等小民于水火!”
“恳请齐王殿下与西夏贼子斡旋,救吾等小民于水火!”
数千人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咳 ——!” 塔顶的李泌听着这一声声的齐王殿下,全身气息翻涌,刚被陈群压制住的寒湿再次冲击肺腑,一口气没压住,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胜春韶见此,急得直跺脚,迅速用手帕将他口鼻擦干净,急声道:“咱们不听,不听他们言语!”
言罢,直接起身,冲出顶层塔门,扶着栏杆厉声怒吼:“全给老娘滚!这里没什么齐王,你们要想去救人,应该去宣德门去求皇帝,不敢去宫门就去前殿拜菩萨,跑我这里闹什么!都滚!滚呀!”
“春韶!莫要如此说话!” 李泌气息微弱道。
胜春韶闻言,转身急速跑到他身前,泪眼朦胧地骂道:“你师父临走前怎么说的?你哪里都不能去,必须等七天,如今才第二天,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出去!”
李泌凄然一笑,叹道:“到底是皇帝呀,我终是没他心狠。”
言罢,挣扎着起身,作势便要走向塔栏。
恰在此时,一声马嘶自后方响起,李漟浑身散发着威严之态,只见她打马上前,扫视了一圈这跪坐在最前的众人,寒声道:“本宫乃大华长公主李漟,有什么话跟本宫说!”
见众人发愣,李漟声音陡然一冷:“谁告诉你们齐王在此?”
“好!刚才不都是哭得很凶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既然你们不想在这说,那就跟本宫去内卫说!” 李漟暴喝一声,身后百名内卫蜂拥而至,拉着这几个带头的人,捂住她们的口鼻便往后扯。
“报!野利乞遇等不到齐王,已经杀了三名少女,两名孩童!扬言若再见不到齐王,便一个一个地杀!” 一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骤然而起。
“报!陛下有旨,黄金已备好,一切皆可商谈,务必要以救民为先!” 一内卫风尘仆仆,高举圣旨,大声呼喊。
“齐王殿下!你若不出,那老朽就只能死在你面前啦!” 一老汉怒吼一声,直接冲出人群,不等众人反应,一头撞向棺材一角,血洒当场,再无气息。
周围人见此,一瞬间群情激奋,嘶吼着就要冲向塔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