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忙应了,现通开火给谢东篱做他喜欢吃的菜,又蒸了一碗庄子里专门种的紫米饭,放在食盒里,让采芸拎走了。
盈袖带着食盒,坐上车,去丞相阁看谢东篱,顺便给他送饭。
谢东篱果然还没有吃午饭。
不是丞相阁的厨房没有准备饭食,而是他们顾不得吃。
盈袖进到谢相阁,见人都不在,问了一声,才知道谢东篱他们都去沈大丞相的沈相阁去了。
她没有让人通传,亲自拎了食盒,一个人往沈相阁走去。
大雨滂沱,她撑了一把斜画着一枝杏花的油纸伞,穿过回廊,走过院堂,登上沈相阁的台阶,来到沈相阁门口。
屋里的人正在说话,声音很大,也很激动,似乎在争论。
“张副相去了江南,不过听说那边的雨比这边小多了,早知道,就不用他去了,在这里帮忙不好吗?——我们这里人手不足啊!”
“陆副相,江南也有东元国半边国土,只有张副相一个人在那边坐镇,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这是代替王家进入五相的曹副相的声音。
自从王锦奕通敌叛国,王家被满门抄斩之后,元宏帝就表示永远除去王家的副相资格,改由从别的官员从选拔。
这曹副相,就是被推举上来的新任副相,打破了五相世家对丞相这个位置的垄断。
陆副相冷笑两声,强词夺理道:“事急从权,我们这里虽然地方不大,但是事情比江南要多出许多倍,怎么就不能把他召回了?”
这时就听谢东篱说道:“陆副相着什么急?不就是张副相在江南将你陆家门人用尚方宝剑斩了几个,你就在这里挟带私货,假公济私了?”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陆副相不提防被谢东篱揭穿了真正的心思,不由恼羞成怒,“你大嫂没有教过你怎么说话吗?”
谢东篱的大嫂陆瑞兰,正是陆副相的嫡亲姐姐,他们两家是姻亲。
啪!
谢东篱将手里的册子往桌上一扔,声音冷如寒冰:“陆副相,要不是看在我大嫂份上,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陆副相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子上下不去,终于重重地哼了一声,夺门而去。
他出去的时候怒气冲冲,走得飞快,盈袖忙往旁边让了一步,才避免被他撞个正着。
盈袖披着玄色绣暗金色流云纹的连帽披风,头上的帽子深深得压在头顶,又低着头,陆副相一时没有看清她是谁,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拎着食盒,还以为是哪家的侍女过来送饭的,一腔怒气顿时往她身上发了过去,一脚踹了过来:“你他娘的哪里来的杂种?!堵在这里是要找打?!”
盈袖大怒,往旁边让了一让,左腿一勾,就将陆副相踹过来的腿重重掀开。
陆副相只觉得如同踹上一根铁柱,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小腿骨竟然断了。
“哎哟!哎哟!你好大的胆子!老子要灭你九族!”陆副相站立不稳,抱着踹断的左腿滚下台阶,在院子里的泥水中滚得一团糟。
屋里的人听到陆副相的叱骂和嚎叫声了,吃了一惊,纷纷出来围观。
几个小厮忙去庭院里将陆副相扶了起来,又给他披上斗篷,抬着回到回廊上。
陆副相指着依然深深垂头,帽兜遮脸,站在回廊柱子旁边的盈袖大声道:“给我把她抓起来!这个贱婢竟然打断我的腿!以下犯上,论律当杀她全家!”
盈袖这才缓缓抬头,目光森寒,看着陆副相冷冷一笑,声音如淬了冰雪一般冷凝:“以下犯上就要杀全家,陆副相,你洗干净脖子等着上法场吧!”
陆副相一看是盈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全身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许久,才拖着伤腿,扑通一声给盈袖跪下来了,咚咚咚咚磕着响头道:“护国公主饶命!护国公主饶命!微臣……微臣有眼不识泰山,没有看见是护国公主!微臣有罪!微臣有罪!请护国公主网开一面,不要祸及妻儿,微臣愿意领死!”
盈袖是护国公主,品级比陆副相要高两级,如果要说是以下犯上,陆副相才是妥妥的以下犯上。
盈袖扯了扯嘴角,厌恶地走到一旁冷笑道:“如果我不是护国公主,只是普通小民,陆副相可能只杀我一人,不祸及我的家人?”
陆副相无地自容,背上大汗淋漓,跪在地上拖着伤腿,瑟瑟发抖。
谢东篱听见盈袖的声音,微微一怔,才从屋里走出来,眼神扫了一遍,看向盈袖,“怎么了?”
盈袖拎着食盒对他举了举,“我来给你送饭了,这位陆相爷嫌我挡了他的路,踹了我一脚不说,还说我以下犯上,骂我贱婢,要杀我全家呢。”
谢东篱本就对陆副相不满,见他又得罪了盈袖,而且说的话字字诛心,心里很是膈应,但见陆副相趴在地上做可怜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盈袖仗势欺人呢,眼神微凝,淡淡地道:“陆副相,请先起来吧。我们夫妻今日挡了陆副相的道,是我们的不对,我谢东篱在这里给您赔礼了。”说着,阖上双手,对着陆副相作了个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