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快再去吃点东西吧。”只影道。
“好,好。”男子点点头,围坐在木几旁的家人身边,开始狼吞虎咽。
“阿灼,你方才怎么了?你有什么事,给我说说,说出来或许就好受多了。若是不想说,那就算了。”只影拥住岳疏桐轻声道。
岳疏桐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
雨下的大了些,打着草棚上的干草,沙沙作响。
茶摊老板似是又做好了一锅点心,香甜的气息弥漫开来。
要是当初有这么一场雨,庄稼就不至于都枯死了。要是当初也有这一口吃的,爹娘就不会死了。
一旁那男子的妻子如此感慨。岳疏桐忽然分不清,这是旁人之言,还是自己心中所想。
她一阵恍惚。
宝元十一年,安州大旱。下元村及附近几个村子旱情最为严重。
岳疏桐当时太小了,她只记得好长一段时间,天气都十分炎热,村子里的池塘里的水一日比一日少,再也不能下去抓小鱼和游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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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小伙伴也一天比一天少。最开始是是小莲花没有力气玩耍了,后来是铁蛋不知道为什么不出门了,再后来身边的几个小伙伴都跟着家里人离开了村子,而有几个小伙伴,岳疏桐再也没有见到他们。
比起再也不能捞小鱼的失落,和伙伴们都离开后的孤寂,最让岳疏桐不开心的是渐渐填不饱的肚子。
本来,因为爹娘的勤俭持家,再加上家中只有岳疏桐一个娃娃,岳疏桐家中的日子虽清贫,但好在能吃得饱。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桌上的饭菜越来越少,到后来,每一日只有给岳疏桐的一小碗干饭了。
“爹,你吃。”小疏桐把碗推给爹。爹是家中的劳力,要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爹笑着摇了摇头。
“阿灼吃。”
“娘,你吃。”小疏桐把碗推给娘。娘每天都要做针线,要吃饱才能看得清针脚。
娘也摇了摇头。
“阿灼吃。”
岳疏桐低下头,默默地吃完饭。爹娘拿过碗,把碗中剩下的几个饭粒捡干净。
渐渐地,连岳疏桐碗里的吃食也变少了。
直到有一天,岳疏桐躺在娘的怀里,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娘说,睡吧,明天咱们就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岳疏桐看到爹娘锁了家门。
“爹,娘,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岳疏桐仰起小脑袋,天真地问。
爹娘沉默着,都没有说话。
岳疏桐跟着爹娘上了路。一条不知道要走多久,要去哪里的路。
路上还有好多人,或形单影只,或拖家带口。所有人都沉默着,缓慢地挪动。
路上发生了什么,走了多远,岳疏桐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她跟着爹娘走了好久好久,她每一天都很饿,即便爹娘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给了她。有一天,她没有一点力气,闹着要歇一歇,爹娘便在路边坐下来,娘抱着岳疏桐哄她睡觉,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和他们一样逃难的人蜂拥而至,仿佛看到了什么食物一般,将岳疏桐从娘的怀抱里拖了出来。
岳疏桐被惊醒了,吓得大哭,她只觉得身上好多地方似是在被啃咬一般,十分疼痛。岳疏桐撕心裂肺地喊着爹娘,爹娘拼命地上来抢夺岳疏桐。
一番混乱之后,那些人突然离开,岳疏桐终于又被娘紧紧抱住,她扭头去找爹,却见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头上有一个碗大的口子,鲜血直冒。
再后来,岳疏桐只记得和娘用手在路边挖坑,还没挖多久,就浑身无力,岳疏桐已经没有了哭的力气,趴在地上,好久都起不来。娘却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刻也不停歇,她的脸上满是泪水,手指尽是鲜血。
就这样一直挖到了天色渐晚。
爹没了,那个从前支撑着整个家的汉子,那个村中出了名的能干的劳力,现在瘦的皮包骨头,躺在那个不深不浅的土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