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滚落的头颅,最终卡在几具尸体交叠出的凹陷之中。
视线也因此而定格住。
尚未彻底消散的意识,让那双失去血液供养的晦暗眼眸,微微眨动下眼皮。
他看不到太多。
能看到的只有一只只接连从他眼前踩过的大脚,以及前方远处同样从上方滚落的残缺尸体。
‘对,就是这样……攻……攻……’
头颅嘴唇微张,却因为失去声带的辅助,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下一刻。
一名口衔弯刀迅速登城而上的身影,无意中一脚踏下。
头颅因此深深陷入尸堆之中,连带着仅存不多的意识,也随之不断坠落。
而后在一股古老而神秘的力量牵引下,不断向着冥冥归途而去。
在这过程之中,一幅幅有关此生过往的画面,从那道蕴藏在头颅中的自我意识中接连浮现。
恍惚中,他甚至看到年轻的阿爸迎着朝阳,将自己高高举起的欣喜大笑之声。
还有阿妈乳水的甘甜、轻抚在自己脑门上的温柔。
再然后便是自己奔跑在部族草地上,儿时玩伴的欢声笑语。
以及……那一夜赛罕姐姐压抑的呜咽声。
一瞬间,一股莫大的欢愉在意识中滋生。
可就在这时,画面突变。
阿爸粗犷的笑脸,骤然化作了狰狞的怒吼。
阿妈的温柔与慈爱,也扭曲成了无尽的惊恐。
曾经那些儿时玩伴长大的身形,握着雪亮的弯刀、胯着高大的战马,奔腾在辽阔的草原之上。
口中发出的也不是曾经的欢声笑语,而是一声声冰冷无情的喊杀之声。
‘杀!’
一声源自神魂的呐喊近乎本能地发出。
刹那间,那道本该直接归于幽冥的意识,骤然分作两部分。
一部分清灵,倏忽间向着上方的虚空飘忽而上。
一部分浑浊,沿着地脉的牵引,向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汇聚而去。
虚空中那一片越聚越厚的浓重血色云雾中。
‘他’看到了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
而在那片地脉的终点,同样也是如此。
只是一者安静祥和,一者面色狰狞。
‘原来如此……’
意识彻底消散前,他忽然就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能在短短时日内破开禁锢,晋升天门真罡境了。
……
转眼又是数日过去。
战场上的局势,大抵上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一能够称得上变化的便是,城墙下的尸体越垒越高了。
似乎很快便会如去年一般,填出一条直通城墙的陡坡了。
与之对应的便是,蛮族一方不少刚刚立下的营盘,转眼就空荡荡。
可就算是这样,蛮族一方除了偶尔试探一番,也并没有派出太强的战力。
而那冠军城一方同样也如此。
从始至终,只做出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双方就这样维持着这种堪称诡异的默契与克制。
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天下有心之人面前,打上这一场可以称得上是荒唐且滑稽的凡人之战。
看着下方那一道道前赴后继不断登城而上,然后转眼便将尸体丢在城下的蛮族身影。
那些九天虚空之上的神念,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懂这场战争。
因为古怪且不合理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冠军城一方那将士作为守城一方,败则必死。
奋不顾身、死战不退,还在情理之中。
可那些蛮族士卒哪怕明知道会死,还是用这般近乎疯狂的姿态,不断冲击着前方的城墙、拿自己的尸体填出那条通往城墙的‘尸道’。
这……又为了哪般?
难道那些肮脏卑贱的蝼蚁,就真的不知死吗?
一众修为已经近乎站在世界绝巅的老不死,实在想不明白。
本来他们还以为这些蛮族士卒是被施加了某种控制灵智的术法,可一番耗费法力、神念的探查后,他们却发现这些蛮族士卒虽然神态、举止极尽常人无法理解的疯狂之意,可理智还在。
并没有任何被控制的迹象。
于是一众老不死下意识将神念投向了后方的蛮族大军所在。
只可惜那里被一股强大且神秘的力量所笼罩。
不出意外的话,那必然是出自龙族的手笔。
风从虎、云从龙。
这一族擅变化、能幽能明。
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如果不施展神通破其术法,单纯的靠神念探查,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东西。
只是这样一来,跟直接撕破脸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只是为了自己内心那一点好奇心,在三大圣地还没有任何动作之前做出这般举动,实在是殊为不智。
所以几经犹豫之后,他们也只能这般静静地看下去。
当然,他们还是看出了一点东西的。
“你们有没有发现下面这些蝼蚁……似乎越来越强了?”
其中一道神念冲四周的虚空抛出疑问。
面对这样的疑问,有神念下意识反驳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战场之上,弱者先行,用以消耗对方的实力,不是正常?”
历来大战如果不是最后的决战,大抵都会让杂军先上。
用来消耗对方的实力,哪怕只是一支箭矢……
这也就是俗称的炮灰。
而随着这些炮灰的消耗,后续派上的军队实力则是次第而上、越来越强。
就如同往油灯里添油一般,一次不够、再加点还不够、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