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婶本想笑骂她张口就是‘韩郎’不害臊。
可当听到姜婉说出后面的话后,顿时心中一惊,赶忙紧张问道。
“你叔父呢?你可曾梦到你叔父?”
等见到姜婉摇头之后,这才舒一口气。
随后柔声安慰道。
“只是一个梦而已,看把你吓的!”
姜婉父母故去的早。
她跟姜虎又一直没有子嗣。
所以一直将姜婉当亲生女儿看待。
此时眼看姜婉又为了那混小子牵肠挂肚,柔声安慰的同时,难免生出几分怨气。
于是当即就骂道。
“这蛆了心的孽障!早就说不让他从军!”
“偏要去!还说什么功名只在马上取,真是读书读傻了!”
“还连累我家乖囡在家担心!”
看在姜婉的面子上,有些难听的话,姜婶收着没说。
依她看来,那个姓韩的小子,除了那张脸外,文不成、武不就,可谓是一无是处。
根本配不上她家乖囡。
可无奈姜虎认死理,说什么兄长定下的亲事,怎么能说改就改。
再加上姜婉这妮子也是一根筋,偏偏就认定了那个废物。
否则的话,以她家乖囡的品貌,不说入宫当个贵人。
当个官家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她一个做婶娘的,又拗不过这叔侄俩,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随她去吧。
谁让她家乖囡喜欢呢?
正一边骂,一边叹息着。
可刚刚还垂泪不止的姜婉,顿时忘了哭泣,急声道。
“婶娘!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韩郎胸有凌云志!才不是读书读傻了!”
这话一出,姜婶顿时被噎得不轻。
气得翻了个白眼后,她也懒得跟这个傻妮子计较。
反正她都已经习惯了。
“好好好!你家韩郎是块宝!我不能说他不好!”
在狠狠瞪了姜婉一眼后,姜婶没好气道。
“你就护着他吧!”
“等你以后嫁过去以后,天天过苦日子,有你后悔的!”
被姜婶这一打岔,原先清晰的梦境,似乎忽然模糊了许多。
再加上少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姜婉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可尽管有姜婶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这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姜婉心中还是被蒙上了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忙活她的冬衣,她一有空就往城中的寺庙跑。
为她的郎君在佛祖面前祈祷。
回去的路上,路过酒肆茶楼的时候,她还会停下来竖起耳朵,听上一阵。
因为绍哥儿说过。
这等鱼龙混杂之地,消息最是灵通。
十一月十三,这一天。
对于镇辽城来说,注定是震动所有人的一天。
因为北边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只是不是报喜!
而是晴天霹雳!
镇辽军败了!
自定北、廊居两城分兵出塞的两路大军,遭遇了数十万蛮骑的突袭。
尽皆惨败!
这则宛如旱地惊雷的噩耗,让整个镇辽城的人全都呆住了。
好半晌,才有人怒声道。
“假的!肯定是假的!”
“我镇辽军纵横无敌!怎会败于区区蛮狗之手!而且还是惨败!”
过去这些年,镇辽军北上出塞,虽然偶尔也会受点小挫折。
但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败仗。
更别说什么惨败了。
惨败,是什么?
是丢盔弃甲!
是动辄伏尸数万!
所以他们本能地不信。
甚至将那个带来这个消息的外地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头戴帷幔躲在人群中的姜婉,也悄悄跟着骂了几声。
假的!
肯定是假的!
绍哥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姜婉给自己鼓了鼓气后,忧心忡忡地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她不再敢出门。
也不再想听到任何消息。
整天窝在家里,缝她的冬衣。
‘必须要快一点缝,绍哥儿要回来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婉娘你不要去相信那人的话,他是骗人的……’
‘绍哥儿一定没事的,他还会打个大胜仗,当上将军!然后风风光光地娶婉娘过门!’
‘他答应过婉娘的,不会骗婉娘的,对吧?’
姜婉一遍遍地跟自己说着这些话。
似乎要给自己的信心。
直到几天之后,她看到婶娘失魂落魄地回来。
那一刻,姜婉忽然就没忍住流下泪来。
美目垂泪的瞬间,姜婶也没忍住哭了。
“乖囡,别怕!你叔父说过,他会回来的!”
“他会带着绍哥儿回来的!”
“那狗东西要是敢说话不算数,咱扒了他的皮!”
往日里,姜婶性子上来,能从街头骂到街尾。
再一发狠,甚至连自己都骂。
但她从来都舍不得骂姜虎。
可是此时她张口就是‘狗东西’,显然是恨极了他。
只是她这份色厉内茬的虚弱凶狠,就连姜婉也能明白无误地看出来。
于是本来是被安慰的姜婉,用力抱住了婶娘,柔声道。
“不怕,婉娘不怕,婶娘也不要怕。”
“会回来的。”
“叔父会回来,韩郎也会回来的。”
“我们做女人的,要相信他们,对不对?”
面对姜婉出乎意料的坚强,姜婶原本强装的凶狠,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嘶声哭喊道。
“乖囡啊!要是你叔父去了,咱可怎么办啊!”
“他可是咱的命啊!”
“是咱的命啊!”
平凡夫妻。
虽然生活中不见波澜,可真到了面对生死的时候。
那种痛彻心扉地撕心裂肺,不是当事人又如何能懂。
而这一日的镇辽城,却不独独是姜婶。
也不独独是姜婉。
随着那些为躲避蛮狗屠戮南下逃难的难民,大批进入镇辽城。
镇辽军在草原惨败的消息,再也不可能掺杂任何虚假的可能。
无数人悲声痛哭。
无数人痛骂蛮狗。
更有不少武者修士汇集到镇辽将军府门前,请求留守将军府的长史,将他们编军入伍。
北上草原,与蛮狗决一死战。
誓要报此血仇!
只是每一次得到的回复,都是等一等,再等一等!
这样一次又一次,那些武者修士终于忍不住怒声道。
“长史莫不是怕死?”
“若是长史怕死!我等不怕死!”
“长史尽管送我等去死便是!”
幽州之地,历史上曾归属古燕国一段时间。
时人,常感慨‘燕赵多有慷慨悲歌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