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又道:‘那大哥路上注意安全,我已经派了人去外祖父家,请了舅父到青县走一趟,若是王府这边有什么变故,到时候你与舅父取得联系,争取联系上匪徒,货物商船都可以不要,父亲却是一定要救回来。我已经让徐叔开始盘点家里和铺子上的现银,必要时期,咱们可以出钱,像去年鱼台县的那些商户一样,用钱把父亲赎回来。’
两兄妹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随军带哪些人,带多少银票在身等等,一直到天快亮了,徐毅才回去休息。
徐婉却丝毫没有睡意,她回到书房,继续抄写佛经,唯有如此,她才能稍稍安心,她总觉得是自己导致父亲遇险,若是去年不劝说父亲北上,今年父亲就不会亲自北上,当然,她也不想大哥遇险,可她更不愿父亲受苦。
如烟见此,唯有在帮小姐泡了一壶浓茶。
第二日,如月来换班,见徐婉根本没睡觉,气得把如烟一顿训斥,如烟也很委屈,小姐行事果断,自有主张,哪里是她能左右的。
如月一边伺候徐婉梳洗换衣,一边劝道:‘小姐今日还有得忙碌,怎么昨晚能不睡觉呢,不如先歇上个把时辰,让大奶奶和舅太太先帮忙看着,等客人来了奴婢在叫你。’
徐婉不甚在意的说道:‘无妨,反正也睡不着,我先去看看母亲。’
燕儿低眉进来,见如月正帮徐婉梳着发髻,遂帮忙在一旁递着珠花之类的小饰品,低声和徐婉说道:‘姐夫在侧门求见,说是给小姐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徐婉有些意外,黄有德要送她及笄礼,大可从正门入,怎么在侧门等候,徐婉凝声道:‘请黄大哥到垮院的抱夏等候,我一会儿就到。’
黄有德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神色凝重,面色略有憔悴,估计昨晚也没睡觉,见徐婉出来,他忙迎了上来,有些腼腆的从怀里取出一个桃木盒子:‘我前头去苏杭州府那边,看到有家卖西洋物件的铺子,特意选了一份小礼物,贺小姐及笄之喜。’
徐婉笑着接过来,‘让黄大哥破费了。’说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巴掌大的琉璃小把镜。
其实徐婉梳妆台下的抽屉里,有好几把不同花型不同款式的把镜,不过对于黄有德来说却是贵重货,苏杭那边,估计要卖三十两银子,黄有德也算有心了。
徐婉对着脸照了照,笑得真诚:‘西洋的琉璃,倒是比咱们这边清晰。’说罢,将其放回盒子里,扣上盖子,递给燕儿收着。
又见黄有德一副踌躇模样,似有话要说,徐婉遣了屋里的婢女,正色道:‘黄大哥是有什么事吗?以你我的交情,黄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今日乃是小姐的及笄礼,本不该来打扰,但是小姐对我和赵家恩重如山,若是不来,才是枉费了小姐对我们的心意。’黄有德咬咬牙,索性不在忌讳什么,‘老爷在出航以前,我们曾在一起商讨过目前的局势,皇帝这几年年岁见长,渐渐荒废朝政,为了广修行宫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导致老百姓生活困苦,有苦难言。北方代王燕王不安分,有意挑起战乱,徐家的生意在北方肯定会受影响,但是唯有盐业,无论战况如何,老百姓和军队都可能缺了盐,所以老爷明知这趟出航可能会有危险,也不得不北上。’
徐婉心里酸楚,原来父亲已经预知到了危险,可为了徐家,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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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里静悄悄的,压抑的沉静与外面婢女婆子偶尔走动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徐婉知道,肯定是那些亲戚已经起身,大嫂正张罗着婢女婆子给亲戚们送早膳,黄有德的声音越加低沉:‘跟着老爷去的有一个姓黄的小厮,因为同样都姓黄,我们走得近些,有一次无意间说起他父亲小时候在槐树街居住过一段时间,推算清理下,发现我们上三代居然是本家,由此我们关系就更亲近了,这次老爷北上,点了他随行,我便和他约定每日通一封信,给我讲讲沿途的趣事,也让我长长见识。’说道这里,黄有德眼里有些惭愧,他的这种做法,肯定是不对的,说得好听叫长见识,说得不好听就是窥探东家行踪,这在远行的商旅中属于大忌。
可是他实在是不放心这次北上,去年通运河才发生过水匪打劫事件,尽管姜总兵和朝廷联合已经剿灭匪患,可北方又起战事,谁又能保证不会再有匪患出现。
顾不上被徐婉责备,黄有德面露焦虑:‘一开始我们书信不断,老爷行船也一路顺畅,可是从六天前起,我就再也没有收到黄兄弟的书信,起先还以为是路上耽搁了,可是我推算了老爷的行程,六天前,老爷的航船应该正好行至沧州一带。自古沧州土地贫瘠,多有灾荒,我恐老爷会有危险。’
黄有德看着徐婉,语含斟酌的建议道:‘小姐要不要告诉大少爷,让大少爷多带些人一路北上去看看?’
徐婉听了黄有德的话,面露凄苦,眼含悲痛的看着他,黄有德心中咯噔一下,似不愿相信,却仍然问出他心中已经笃定的那个念头:‘大小姐是收到老爷…不利的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