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碎肉血水淋了一身的人群中,有人举着拳头高喊:
“东洋矮子,还我同胞性命!”
“滚出中国!”
麻木的人群被爆炸的血肉点燃,举枪的宪兵仿佛也不再可怕狰狞,青壮在前,妇孺在后,宛若人墙一步一步前行。
并不整齐的脚步,杂乱无章的怒吼,宛若愤怒的火焰“轰”的燃烧。
瞬间,害怕的变成了手握武器的宪兵。
——————许娘舅番外—————
血肉被炸飞的时候竟然并不疼痛,至少没有亲手埋胖乎乎小囝在树下疼,也没有被人抓住,眼睁睁看阿莲被侮辱然后剖腹取子疼痛。
不知为什么,混沌了半辈子的脑子突然清醒了。
年幼时候好奇父亲日日抽的大烟味道,想要偷偷尝试,被阿鱼发现,她用做饭大勺,一下一下打在身上。
可真疼啊!
个头小小的阿鱼一边挥舞饭勺一边哭喊着问他:“错了吗!错了吗!”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十多岁无所事事的他并不晓得,直到某个清晨,阿爸抽完大烟后,悄无声息的死在床头。他看才十三岁的阿鱼一边咒骂一边流泪的给瘦骨嶙峋的阿爸穿体面衣服时候。
才知道阿爸是错,阿鱼是对。
后来阿鱼嫁人,嫁给了一个拉黄包车的小子,他打心底是瞧不上的。
可惜自阿爸抽大烟开始,许家早就讲不起排场了。
阿鱼个头小小,却怀孕早早,身体太弱,孩子未能保住,身体也变得病弱。
卫家也算仁义,也请大夫看病,汤药不断,可惜身下恶露不断,人也危在旦夕。
听闻西医能治疗病根,他主动寻到苏州河,找到要招婿的张家船主,答应任何要求,只要救命钱。
从张船主手中拿到救命钱的时候,他余光瞥见了船舱里穿着印花蓝的白皙少女。
少女察觉他的目光,轻呼一声,脸颊瞬间彤红,颔首低眉,只露出乌黑的发顶。
他突然觉得,日子仿佛也没有那么艰难了。
如他想的那样,阿莲宛若苏州河水一般温柔,对他千依百顺,张家船主走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取名时候,阿莲握他手说,“孩子姓许吧!”
他听摇晃的船外寒风呼啸,却觉心中温暖滚烫。
许是祖辈都在河边,阿莲爱哭。
高兴时候哭,难过时候也哭,他从不厌烦,只学岳父岳母那样,等她哭累了,给她擦泪。
可阿莲又很坚强。
给他生了三个乖巧的女儿,笨拙的当着母亲,一点点把她们养得亭亭玉立。
周围船家早先因他入赘笑话许家绝后,后又因为三个孩子都姓许背后嘀咕他吃绝户。
他并不在意。
日子很苦,过今朝,没明日,也不是时时都有空说闲话的。
如今兰姐出息,桂姐有白小姐照看,他就去寻阿莲,阴曹地府若能遇见多鱼,他要对她讲声抱歉的。
顺便告诉小囝,投个好胎!
狗日的东洋矮子啊!害他莲生刚来这世界就没有阿爸阿妈!
白小姐若是知道他偷了弹药为炸东洋矮子,应不会计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