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廓间依稀可见往日的些微面貌,面前的小姑娘与记忆中人缓缓重合。
顾凌秋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放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般针对陆丝丝,她并没惹过你,还是说因为我和她走的近了些?
我们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有些无法理解,陆沅音为何那么讨厌陆丝丝,明明陆丝丝对她一直百般忍让,处处为她着想,甚至,她还救过她。
陆沅音见他这般模样,她的心中烦躁,懒得再搭理他,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与你无关。”
顾凌秋见状眉头紧皱,他猛地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声色沉沉,话语中带上了丝责备,“或许有人想害你,可你想过没有,因为你的举动,这一行人可能都会死。”
陆沅音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直视顾凌秋的眼睛,“那又如何,他们死不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顾凌秋沉默了片刻,他直勾勾地看着陆沅音,似乎从未认识过她一般,他的声音中带着丝压抑的怒气,“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你现在怎么这么恶毒?”
顾凌秋面色有些难看,俊朗的面上尽是不解,只觉面前之人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面目全非,他几乎已经快认不出她。
往日的陆沅音性子虽然古怪了些,但她在熟悉之人面前,总是会习惯性地收起满身的刺,她爱说爱笑,心地善良,豁达开朗,她是他见过最开朗美好的小姑娘。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尖锐,为了一己私怨置这么多人的生命于不顾,屡屡为难一个救过她性命的恩人。
陆沅音闻言冷笑了声,“这话你说着不心虚吗?”
陆沅音只觉得他这番说辞有些说不出的可笑,他们相识多年,甚至可能比对方更了解彼此,顾凌秋向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初他为了掩藏踪迹,直接狠心地屠杀了收留他的那户人家一家老小,没留半个活口。
现在她只是将那些人加在她身上的手段原样奉还,他却觉得她恶毒。
或者说因为那群人里有着陆丝丝,他才觉得人命可贵。
陆沅音微微垂下眼睫,她随手擦去剑上的脏污,顾凌秋平日里性子冷淡,没什么耐心,在面对她时,却会略微收敛脾气,他们少年相识,极少争执,然而在遇到陆丝丝后,他们却是几乎每次都会不欢而散。
甚至他们上次见面时,还因为陆丝丝大吵了一架,险些大打出手。
变的从不是她,而是顾凌秋。
她早已厌烦了这段关系。
陆沅音微微挣开了顾凌秋的手,她看着顾凌秋漆黑的眸子,轻声道,“顾凌秋,你可真虚伪。”
顾凌秋一怔。
陆沅音却是懒得再与他多说,她绕过顾凌秋,快步走入了林中。
顾凌秋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难得地有些无措,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额间青筋起伏,面色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拢了拢。
他隐隐觉得他似是失去了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如指间流沙,哪怕他收紧掌心用尽全力亦是无法挽留,那股复杂的感觉令他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落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紧,顾凌秋有些失神地看着手中的长剑,只见剑柄之上挂着枚微旧的玉坠,其上的红绳已然褪色,流苏摇曳,晃的他无端地有些心神不宁。
顾凌秋微微捏紧了玉坠,这是他认识陆沅音后,她送他的第一个生辰礼物……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夜空。
他也不知,他们为何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顾凌秋本是魔族魔君之子,身怀极品天魔血脉,未来有望问鼎大道,他是父亲的骄傲,是魔族最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他的前半生顺风顺水,从不知晓挫折为何物。
直到前些年,灵兽一族举族迁徙,整个修仙界动荡不安,魔族内忧外患,西域蛊人联合几方势力围攻魔君,他的母亲为了父亲抵挡了致命一击,直接身陨道消,他的父亲亦在那场战乱中不知所踪。
数名死士拼死护着他逃离魔界。
他狼狈地逃窜到了人类的地界,却因受伤过重力竭之下坠入了海中,冰凉的海水将他淹没,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葬身在这茫茫海域,被鱼群吞噬之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却是破开层层海浪,摘走了他身旁的魔玉海莲。
她摘完海莲便要离去。
那时的他尚且存着丝意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纤细的脚踝,那个小姑娘终是拖着他离开了海域。
尚且年幼的她皱着白嫩的包子脸,不知轻重地踩在他的腹上,压着他吐出了腹中积压的海水。
他忘了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最终,她还是拿着灵石为他请了医修,偷偷带着他回了宗门,他这才知晓,她是一名合欢宗的女修,她叫陆沅音,她的爹娘都已陨落。
她总是穿着水红色的裙子,扎着两个小揪揪,像个没有烦恼的太阳花,每日便是四处找着灵草。
那时的他因为母亲的死,父亲下落不明,骨人一族的背叛各种事情心中充满了怨恨,整日只想着报仇血恨,他没日没夜地修炼,终于在又一次的激进中,他的灵力逆流,险些走火入魔。
就在他以为他这辈子就要到此为止之时,小小的陆沅音爬过高墙,砸开密室石门,将浑身是血的他拖到了医馆。
后来,陆沅音的阿婆发现了他的存在。
他能感觉到,阿婆并不喜欢他,甚至想要让陆沅音将他送出合欢宗,那时的他甚至想要直接除掉她,这样,陆沅音便不会离开他。
好在,后来阿婆死在了一众灵兽的口中。
他与陆沅音离开了合欢宗,他们四处流浪,走过了无数山川河海,他们相依为命,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在一个长辈的见证下,他们定下婚约,待陆沅音结成金丹,他们便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