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中,存在着名为诅咒的怪物,和名为咒术师的特殊人类群体。
男孩踉跄着让视野离开刺目的暗红,跌跌撞撞的扶着熟悉但又分外陌生的墙面向前走着。
对正常人类社会来说,这股非同寻常的力量具备着无痕迹犯罪的威胁,甚至可以促生非科学死亡的悬案。
巷道里残破的尸体一遍遍的在眼前回放,失焦的琥珀色眸子中,几乎无法辨别回去的方向。
但社会报道中,非自然死亡的案例并无明显增多,甚至逐年减少。
进入到熟悉的路段后,像是冲破了音障、又像是闯入了不该闯入的地方,琉璃清晰的捕捉到炽烈的耳鸣和嘈杂声一同沉入混沌,带着身体的刺痛与麻木一同,使五感从警报回到了寂静。
官方多半有专门处理诅咒和术师犯罪的历史组织留存,且人手稀缺,缺少机动力,与执法机关的合作滞涩,甚至可能有不显于表的腐败和固步自封。
随着视野的恢复,幼小的身躯已经从颤抖的状态下脱离,眸子失去波动和光亮,木然的表情沉郁而清醒,带着冷到彻骨的寒意。
爸爸的尸体没有留下,即便是报警,执法机关也会在妈妈报案后把事件定性为失踪,而后迎来漫长的搜证和真相查明。
琉璃沉静的站在家入门牌的附近,取出背包里的钥匙,踮脚开门。
与之相反的,那个少年会被定义为身世凄惨的受害者,被术师机关接手,定义为受害和弱小,而后因他没有亲属在世和找不到吸引诅咒的动机,而把这起事件含糊处理。
“妈妈。”
啊,她正打算出门。
男孩冷静的打量着在玄关前背对自己的女人,看着那个跪坐的身体像是知晓了什么事情一般颤抖着转身。
“抱歉,”
是因为联络手段失效吗?看来诅咒存在的附近有存在电波隔断的可能……不,诅咒的存在是客观的,那就应该是少年的术式或者别的什么导致的。
“爸爸明明死在了我的面前,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认得这个表情。
琉璃面无表情的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我应该难过吗?”
他的妈妈似乎很担心他。
“……琉璃,”
颤抖的,带着哽咽的声音。
“你不需要感到抱歉,”
为什么她都这么难过了,还要打起精神来安慰他?
“这不是你的错。”
可你是最应该怪我的,妈妈。
琉璃平静的想。
爸爸说,失去至亲的痛苦是难以压抑的复杂情绪在理智的导引下纠葛而成的巨大空旷。
那空旷里,有再也见不到的遗憾、有失去温度的恐慌、有灵魂的缺失、也有留余回忆的空虚。
而后,纠葛的情绪被留在残余生命之火身旁之人牵引,几乎让人窒息的痛苦无法妥善表达,所以迁怒、仇视、哭嚎,全都被未能延续生命的医生和存活的谋害者或幸存者承载。
于是那个少年被选中了,于是他也被选中了。
已经整理好自己的琉璃一下一下拍着女人的脊背,表情淡漠。
即便您不告诉我,妈妈。
我也知晓我并无错处。
弱小是原罪,信任他人是自己的选择,被背叛也是无可厚非。
可作为幸存者——
越发收紧的怀抱里,琉璃的表情越发沉静了下来,他逐渐脱离了最初的木然,眉眼倦怠的低垂向下。
……您为何不质问我一声呢?
如果您什么都不对我说,连反抗和复仇都无能为力的我,没有任何情感背负的我,连你们想我继续活着的愿望都无法满足。
失去至亲的空旷,琉璃已经失去了构建的资格。
啊……不行,别这样想。
琉璃仰起头,任由亮起的白炽灯照进眼睛。
因失去挚爱悲伤的人是妈妈,不是有缺陷的他。
“琉璃!!”
一个清亮的,毫无阴霾的声音冲乱了房间的寂静,带来灿烂的鲜活。
【“想试试爸爸教给你的魔法咒语?”
女人了然的把手机递给满脸狡黠的硝子手中,帮着她打开了相机的软件。
“那你可要好好记录哥哥傻笑的表情,以后拿着相片去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