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芸钗听之想透,不觉睨了眼目不斜视昂首阔步稳稳前行的夜十一,她今七岁,在她这个年纪,她想的事儿做的事儿无不是较之同龄,甚至是比她大上两三岁的女娃儿要想得多做得多,但相较身边的夜十一,仅仅大她一岁的夜十一,她觉得她真真切切就是一个七岁的女娃儿。
到内学堂时,已是辰时三刻,杨芸钗抬头盯着大门匾额,红底金字,边框饰以金桂祥纹,内学堂三个大字遒劲有力,苍劲峻逸,蘶然大观,令人肃然起敬。
夜十一见杨芸钗驻步而观,她同看向匾额:
“此匾为先元莫皇后尚在时,央的皇帝舅舅御笔亲书。”
又道:“往后你会得到更多。”
杨芸钗垂眼侧眸,迎着夜十一认真而笃定的双眸,她重重点下头,深深呼出气,心中激动难以掩下。
内学堂巳时上课,这会儿还有时间,荟萃两班却已然坐满女公子,夜十一携杨芸钗先去拜见两位女傅,总得想知道她被安排于哪个班,英沁董秀之早接到圣谕,说夜十一想在哪个班便在哪个班,本着不想让对她皇帝舅舅有歪念的英沁执教的想法,夜十一毅然选择了萃班,美其名曰,早闻董家女子不让须眉,纵董女傅弃武从文,骨子里亦真帼国也。
董秀之心无城府,虽从文,骨子里却如夜十一所言,流着董家世代武将的豪爽干脆,夜十一这一番说词,虽不无奉承之嫌,却奉承得恰到好处,所言字句皆乃阖京尽知的事实,并无夸大,一听便被阖京有名儿的夜小老虎捧得笑声连连,止都止不住。
英沁则表面笑着,心中不无恨恨,自知夜十一要入读内学堂,她便打算着一定要将夜十一揽入她所执教的荟班,随着永安帝圣谕下来,此心更为坚定,连今日夜十一首日进内学堂,怎么引导夜十一进荟班的说词都早已想好,没想夜十一不按牌理出牌,连给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在得知她与董秀之并无安排权后,直接向董秀之抛了橄榄枝!
夜十一带杨芸钗进萃班,在殷助教的带领安排下,进了萃班落座,杨芸钗是夜十一伴读,自不会离远,自讲案往下看,共有三排书案左中右,夜十一于讲案左排首座坐下,杨芸钗在左二座坐下,正在夜十一身后。
坐于讲案中排首座的朱柯公主虽没能得永安帝允许带伴读,然先时于池学士之下启蒙学时,四个伴读身份个个不凡,诸如前伴读夜十一,与中间入寺面壁归后仍为朱柯公主伴读的谢八,无朱柯公主干系,也入得内学堂,余下两个伴读亦同,此刻也在内学堂读书,只是不在萃班,而是在荟班。
只是夜十一没有想到,她所进的萃班没她表姐今宁公主,反倒不仅有朱柯公主,连谢八都在,真是冤家路窄,当然她是无所谓。
自夜十一进萃班落座,居于讲案中二座的谢八却是怎么坐怎么不安,正坐谢八前面书案的朱柯公主也在见到夜十一进萃班的第一时间,转头便同谢八使眼色,让谢八定定心,可惜谢八终归没定下心来。
诚然朱柯公主也不明白为何她小姨这般没胆色,不就是两年前扯断了她葭宁姑母的遗物紫晶手珠么,罚也罚过了,事儿早过了,怎么她小姨就这般怵夜十一?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她母后,可母后一提此事儿,脸色就变,有回她趁外祖母进宫,偷偷问了回外祖母,没想外祖母归府便去同她外祖父说,外祖父隔日进了宫,她母后便知此事儿,为此她被母后整整禁足了半个月,至今她都没想明白她到底做错什么事儿了,竟得母后这般严惩。
谢八其实并不如朱柯公主那般想的怵夜十一,打也打过面壁也面壁过了,她早觉得即便与夜十一面对面,她也不会矮夜十一半截,可自普济寺面壁归来,她皇后姐姐逼着她拿红猩猩海菊珍珠手珠登门向夜十一致歉,她父亲更是在此后在内书房同她说了许多以往她并不知的事情后,她已然深觉自已在无意间,用她的嚣张跋戽毁了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父亲虽不赞同皇后姐姐,但即是皇后姐姐做了,不管对错,已然成为事实,她英南候府便得不顾一切做皇后姐姐的后盾,用尽一切根基人脉为皇后姐姐筹谋,然她不仅没帮到皇后姐姐,反扯了皇后姐姐的后腿儿,自此皇后姐姐对她,严厉多过宠溺,对她朱柯外甥女更是容不得半点儿差错。
于朱柯公主谢八对夜十一的到来微不自在且心有芥蒂之外,也有许多对夜十一十分好奇也万分欢迎的人,诸如容兰郡主。
容兰郡主八岁,其父鲁靖王乃永安帝嫡亲兄弟,与夜十一同岁,容貌不比夜十一明艳,亦不同朱柯公主娇俏,自有一股形同玉簪花的恬静脱俗,连说起话来都宽和得很,只是难掩对夜十一的旺盛好奇心,与夜十一、朱柯公主一般,同在首座,只是夜十一左,朱柯公主中,容兰郡主右。
上晌一堂课,自巳时初至巳时末,整整一个时辰,董女傅讲女四书《女诫》中的第三章敬慎,一堂匆匆过,授课毕下堂,容兰郡主便缠着夜十一问东问西,所问无不关夜十一过去两年的种种事迹。
夜十一也无不是一一作答,容兰郡主虽是今年满八岁方进京入宫至内学堂读书,到底她自已因守孝迟来了月余,容兰郡主又赶在二月开学之前到的京,如今已快三月尾,月余时间足够让容兰郡主听到关于她的诸多事情,此刻问她,实抱着核实的态度。
因着谢八在,容兰郡主虽十分想问问紫晶事件的首尾,但还是忍住了,谢八她不惧,就怕堂姐朱柯公主听到护着谢八,同她不痛快,得夜十一青睐的孤女杨芸钗便在跟前,她日后多的是机会了解,逐她转问起同样得夜十一相护的商家女殷掠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