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合,那天封爱萍从食堂里出来和几个女伴比歌。一鸟出笼,百鸟哑音。她一曲唱罢,别人没法唱了。
导演大喜,套用一句:不知西宾客,竟在此处。
当时喊到排练室试唱,不知忸怩为何物的封爱萍,张嘴就来。
那个清亮嘎嘣脆,就像半空中撕裂了玉帛!
几个领导高兴的直拍大腿:就是她!
被批斗的封飞宇心里晦暗透了,他可是才出校门,才刚刚十七岁,是连青年都算不上的青少年呵。
队长最后的讲话更是骇人,联想丰富,无限上纲上线,肆意恫吓。
龚玉新被吓坏了,每天低着头走路,脸上布满阴霾。
这段时间,是龚玉新人生的低谷,走路连头都抬不起来。心灵的创伤,影响了一生的思维取向、抉择、判断能力,也是他必须调离厂子,远走他乡的主因。
龚玉新在厂宣传队的经历,是人生长河中的一段险滩。水下密布礁石、暗流,旋涡几乎把他吞噬,留下无数夜的噩梦。要不是封爱萍贴心的关怀,和不计后果的卫护,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否能延捱下去。
多年后想到封爱萍,龚玉新想到她还是充满感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让我度过那个年代……
宣传队是在七月上旬解散的,封爱萍和龚玉新都回到了自己的车间。
虽然以后,只要想还可以见面。封爱萍对龚玉新看了又看,她实在放心不下这个心结太重,忧郁的大男孩。他两眉紧蹙,满脸阴云,那场批斗对他伤害太深。
每当看到龚玉新垂头丧气没有精气神,封爱萍心里就霍霍的痛,她想融化龚玉新心底的坚冰。
于是上夜班和下中班,封爱萍都推着自行车在靠近的路灯下等。白班人太多,再说她性格豪爽,毕竟是个姑娘,脸皮在人前薄的很,尤其是怕人有女追男的联想。
七月的白天,遍地流火,入了夜,特别是午夜显得特别凉爽。俩人在纤云弄巧,繁星点点,凉风习习,路灯下行人稀少,两辆自行车在二十多里,半个多小时的骑行里,很是惬意。有时讲东拉西,也有时讲讲故事,无端的就哈哈笑起。
这时的龚玉新神清气爽,再也见不到忧郁。多年后龚玉新常想,封爱萍放到现在,应该是一流的心理治疗大师。
这天,又是个月明星稀的午夜。下了中班,俩人骑行了一会,封爱萍:今天我想唱一支才学的歌给你听。
龚玉新点点头,封爱萍的歌唱天赋好,唱出来的歌就是解忧药。
夜风里,虫鸣、车胎磨地的沙沙响,远处矿山倾倒矸石的闷雷声,封爱萍压低了嗓门唱:微风吹遍岸边垂柳,湖中花影移。游云遮住那一轮明月,月儿出没水中。送郎出征迈步云行,情比月夜浓。愿郎转战南北,早日荣立战功……
封爱萍的歌唱的好,掺杂了太多的感情。这让古稀之年的龚玉新,还能听到当年的歌声。
只是封爱萍不知道,龚玉新真的要远行。也就是宣传队解散的第四个月,父亲终于给他办好了调令。单位是有一百多公里的新建矿井!
办完调离手续,龚玉新出了监狱样的轻松。这块批斗过他的地方,是龚玉新永远的噩梦。
当他跨过排洪大沟,推开小院的门,把自己调离的消息告诉封爱萍。正在家里缝纫机上做衣服的她,瞬间木呆了那对美丽的大眼睛。这个月上白班,人多嘴杂,俩人已经好几天没见面,封爱萍正担心箫飞宇的忧郁症。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
俩人第一次相对无言,封爱萍像是迅速失水的嫩黄瓜,没有了水灵和平时的机灵。好久,她才找回了丢落的魂,擦了把眼睛:嗷,我知道你早晚会有这一天,太憋屈了不是,那帮混蛋甩帽子挥棍子,不知把别人伤的多重。你走了也好,只是以后不要再不高兴了……
封爱萍罕见的爆了粗口,乜了龚玉新几眼:我也没有什么送给你,唱支歌吧?权当送行……
见龚玉新点头,她开口:微风吹遍岸边垂柳……愿郎荣立战功……
歌声里失去了往日的欢愉,封爱萍是个性格泼辣,不肯掩藏自己感情的女子。她唱到最后一句,已经泣不成声,索性哇哇大哭起来。
龚玉新出门的时候,后背突然被封爱萍抱住。泪水浸湿了衬衣:你再转脸看看我,行吧?
心情激荡的龚玉新猛然转身,抱住了她的秀美的双肩,把嘴唇印在了封爱萍的脸颊、额头……
这在西方人看来握握手般的礼仪,纠葛了龚玉新大半辈子。虽然欲望似火,他还是没敢吻那两片红唇,就是这样,龚玉新也是愧疚了一辈子。他认为要不是那一吻,封爱萍白玉无瑕的少女精神酮体,就不会有牛皮癣一样的伤疤,以至于她终生活得不幸。而且中年以后变得多疑,容易暴怒。
实际上,龚玉新真想和封爱萍爱的畅酣淋漓,只是当时的情景是:你在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多少烦恼,爱要忠诚不能分享,她比你先到……
这个比封爱萍先到的姑娘是李秀华,她是龚玉新中学的同学。
坐在龚玉新前边的位置,上课眼观黑板。黑油油的大辫子,很容易甩到龚玉新的座位上来,那时龚玉新就有了摸摸辫子想法。
可龚玉新有贼心没有贼胆,调戏女生的帽子可是不小,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虽然李秀华性格温淑娴静,那份生就的端庄冰冷也是不能轻易亵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相貌堂堂的男子,也是淑女的梦中情人。
龚玉新在结识封爱萍之前,已经和李秀华发生过故事!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